第七章 童老爷子（1/1）

　　童老爷子有没有故事？答案是：有。
　　这会儿燕八正在一点一点的把老爷子往那件陈年旧事上引。
　　“老爷子可知童五福为什么要杀童老实？”
　　老爷子缓缓摇头：“那重要吗？”
　　世上杀人的理由很多，有为名，有为利，有为女人，不管为了什么杀人者已偿了命，这事是不是不用提了？
　　这是老爷子的想法，燕八不愿意，用他的话说这事不弄清楚还会死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你说为什么？”老爷子反问燕八。
　　“因为京城来人了。”
　　老爷子淡然一笑：“京城来人了跟这事又有什么关系？这官道就从童孤堆经过，每天熙熙攘攘的谁知道有多少京城的人经过。”
　　燕八不知道这童老爷子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了，只好把话往明了说：“京城派人来查那件事了，来的是名捕关七，六扇门第一把好手关动天。”
　　关七，关动天。
　　天下最著名的捕头，据说当年发生在皇宫里的“沉鱼案”就是此人破的，传说那件事后皇上赐给关七一枚金牌，只要有这枚金牌普天之下任由他关七来往。
　　“关七又怎样？”一直和和气气的童老爷子突然发起火来，对燕八大声道，“燕司集，你觉得童家犯过大错吗？关七来能把童家灭九族吗？”
　　燕八不说话了，看童老爷子的态度今晚问不出什么。燕八想到这里站起了身准备告辞，临行前突然规规矩矩地向童老爷子施了一礼，嘴上说道：“老爷子，晚辈到童孤堆后多蒙老爷子照顾，要不然晚辈一个外地人在这里也当不了司集，这件事是真是假晚辈不知道，希望老爷子能把握好分寸，莫让童孤堆血流成河！告辞！”
　　“不送！”老爷子也来了气，坐在桌后纹丝未动，看着燕八出了门。令童老爷子没想到是燕八出门后站住了，回过身冲老爷子双臂伸长画了个圈，完了又指了指不远处巍峨的青山。
　　青山无声，夜幕低垂。青山与夜幕未必懂燕八要表达什么，这也许只有他燕八与老爷子才懂。
　　燕八走了，庙里只剩下了童老爷子一个人，童老爷子面对着孤灯发了好一会儿呆，嘴里喃喃地说出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童孤堆、童孤堆，该发生的事有怎能隐藏得住，这一切都是罪呀……”
　　灯火一晃，是有人推开了偏门，风扑进来摇动了烛火，也摇动了人心。
　　童老爷子长眉皱得铁紧，问来人：“东儿，你都听见了？”
　　来人二十多岁，面如冠玉、星眉朗目，白衣胜雪，一身书生打扮。
　　那东儿凑到童老爷子身前，为童老爷子添满了茶，答道：“四爷爷，孙儿听见了，但孙儿没听懂，燕司集他来找四爷爷你到底做什么？”
　　童老爷子紧皱的长眉舒展了一些，弯腰咳嗦了一阵，才开口道：“听不懂好，听不懂好，咱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咱不关心……”
　　可惜没能开心多久，童老爷子刚舒展开的眉头马上又为东儿的下一句话皱紧了。
　　“四爷爷，我看那燕司集临走时指了一下后面的青山，莫非是说山里的巨坟……”
　　东儿还没说完童老爷子发火了，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摔个粉碎：“住嘴！你……你什么时候去过那山里？说，什……什么时候去……去过？”
　　东儿傻了，被童老爷子吓傻了，印象中他的四爷爷从来没这么跟他说过话，难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东儿噗通跪到了童老爷子面前不停地磕头：“四爷爷、四爷爷您别生气，孙儿小时候去过，小时候去过……”
　　“谁带你去的？”
　　“没人带我去，是孙儿小时候顽皮，跑到后山玩，误入的那个山谷。”
　　“看到了什么？”
　　“看……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外面……外面好像是一个铁罩子扣在坟上……”
　　童老爷子闭上了眼，身躯不停的颤抖，双手合十对着大青山连拜几拜，口中念念有词：“神灵莫怪，东儿年幼不懂事冲撞了神灵，神灵莫怪……”
　　童老爷子拜完后又冲东儿喝道：“后来又去过那里没有？”
　　“没有，四爷爷，孙儿再没去过，后来孙儿曾路过那里，当初的入口早被山木所蔽，早没了路。”
　　“你可曾对别人说过此事？”
　　东儿嗫嚅道：“我跟我娘提过一次，我娘把这事跟我爹说了，我爹把我吊起来毒打了一顿，我就……我就再没敢提过。”
　　东儿说着低下了头不敢看童老爷子，童老爷子见他不像说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和声道：“东儿，你知错就好，那地方是不祥之地，埋着十恶不赦的魔鬼，你看到的那铁罩子，就是要把魔鬼罩在里面，永世不得超生！”
　　童老爷子的话里带着入骨的恶毒，听得东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看看庙门外漆黑的夜色，心里敲起了鼓。
　　“东儿，回去吧，你爹刚过世，今晚你要给你爹守灵的。”
　　东儿不愿意：“四爷爷，东儿想多陪您一会儿，家里有阳儿、还有南哥，这里……”
　　“不用了。”童老爷子猛地回头抹了把眼睛，一个活了七八十年的老人也许早看透了生死，但却看不得后辈先他而去。
　　“爷爷还有几年好活，你能陪你爹的只有一晚了。”
　　东儿不说什么了，拜别童老爷子后快步冲进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