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道夫(1/2)


  ①
  不知道我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怎么过的,想必一定很潦倒,很将就,独一份的饭菜往往估摸不准,一顿复一顿,“丁红素的锅儿——油浸浸(舍不得洗)”;还有些精致的讲究,每隔半月割两斤新鲜猪肉,顺带捎回来几个爽口开胃的小菜,去邀隔壁的“红脸”大伯整酒,你一杯我一杯,一唠嗑就说起人生百年,忆苦思甜;更有些猖狂,或许一天可以抽两包龙凤呈祥,然后留下一地讨嫌的冷烟头,还可能有弥漫整个房间的腐败气息。
  一个乡下男人的独处往往就是这样,“红脸”大伯曾告诉我,他曾经创下一周只洗一次碗的记录,用过的碗都扔水槽里泡着,直到橱窗里一个不剩,才来好好洗一顿,一次性过足瘾。
  “其实,他和我认识的某些大学室友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我一边洗碗一边苦笑着,心里嘀咕我爹跑得真快。刚才在炉子旁他不停地劝我吃肉,讲在“烂海绵”手里如何用借出去的款过了半边猪肉,谁知转瞬之间就溜之大吉。
  “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这是家族的“规矩”,我倒没有不服,我只是觉得他不太了解自己儿子——我是不喜欢吃肉的,据他们说小时候杀猪熬油的时候,我能恰完一锡铁钵钵儿的油渣,插栈栈那种。所以吃腻了,现在戒了,大家都懂。大概因为我爹体力消耗得多,所以对肉类需求比较大,然后他拿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招待我,每次回家煮一大锅肉来接风洗尘。哦,我承受不住。
  我的一年两个假期都在和肉类作战。家里冰箱分作两层,老爹在急冻室放生肉,在冷藏室放盘子盛着的真正意义上的回锅肉,还有轮换的葱、青菜、西红柿……以及蜂蜜、豆腐乳,总之什么都能往里边挤。油、水混合了盘子底的碳灰后形成一种讨厌的黏状物,见一片儿干净的地方都要沾一沾。我娘埋汰我爹时说他把冰箱弄得像牛圈,只怕一年都不会擦洗一次,我在一旁补刀说:“放假回来我刚洗过的——”我放了一条毛巾在冰箱门的壁兜里,希望老爹能够顺手做件好事,可他不仅没有见机行事,反倒给我留下数个月没有铲过的冰碴子,毛巾冻得像块浑身刺棱的石头。
  在乡下,清洁有两大天敌,一是灰尘,二是垢,垢源于水,而灰尘来自空气。
  任何容器,盛了水之后都会留下痕迹,茶缸有茶垢,虽然传闻营养价值极高,但客人鲜敢下口。脸盆,水瓢等洗漱用具会积累水垢,我一般是先打了肥皂,再用刷子使劲搓,好一招移花接木,把垢都搬到刷子上去了。
  灰尘是挡不住的,哪怕住进了水泥平房,也只能延缓颗粒着陆的速度,若不搭理它,不消数日,它就会告诉你什么叫染指,如何从微观到宏观的可视化。厕所是重灾区,我不能称我们家那块地儿叫卫生间,但就它外表而言,孤零零地矗立在屋背后,马路边,菜园旁,确实跟卫生间无二致。它是我爹赶时髦修的东西,不符合因地制宜的原则,所以我私底下称它为“四不像”。
  下雨天,一鞋底的泥水,假设三个人去上九次厕所,地砖上便形成一块泥泞地,雨过天晴之后,水分蒸发,我们又亲手造就了一个“牛圈”。我爹可是连冰箱都不管的男人,你指望他来拖地砖,刷便槽?
  除非被我娘骂。
  要我说,骂得好!我爹作为乡镇马路上的清道夫,还需提高自我意识和职业修养。
  ②
  两爷子在家,爹主外,儿子主内。这是因为爹有工作,我要玩电脑。
  相对的时候,爹主内,儿子主外。这是因为爹有工作,我想出去玩,老爹叫我取点钱,顺便行使消费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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