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火(1/2)


  赵渔很早就出门了,赵老汉曾反复和她说过,今天是雪仙归位的日子,为了让雪仙归位,赵老汉已经筹划了许多年。
  这几十年里,赵家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赵渔也从一个刚断奶的孩子,逐渐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从幼时起,赵渔就在学习接受死亡,死对于赵渔来说并不陌生,两岁那年,赵渔娘亲就死掉了,死之前她娘亲给她缝了六件衣裳,说是足够她穿到出嫁。
  对于小赵渔来说,娘是一段模糊的记忆,是个已经想不起来面孔的影子,只有通过娘留下的这六件衣裳,赵渔才能感受到一丝母爱和温暖。
  这两年,赵渔的个子窜地极快,娘亲留给她的最后一件衣裳,也开始有些不合身了,但赵渔舍不得丢,仍旧是每天穿着。
  “娘说要穿到出嫁,那就一定能穿到出嫁的。”
  十六岁的赵渔独自坐在海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上的褶皱抹平,半倚在一块暗青色的圆形礁石上,目光怔怔地眺望着大海。
  十六岁,在赵家村已经是抱孩子的年纪了,赵渔模样生的极美,在村里也不乏追求者,但她唯一的亲人赵二爷对于赵渔的亲事,却始终缄口不言。
  赵家村里,赵二爷的声望和地位是超然的,赵二爷不发话,便没有人敢上门去提亲。
  赵渔娘亲死后没几年,赵渔他爹也去世了,那会儿赵渔已经开始记事,印象里,爹是一个清瘦白皙的年轻人,长着长条脸,总是一言不发地伏在案边读书,读的书也尽是些文绉绉的古书,听着拗口,记着头痛。
  爹和娘一样,一直在生病,每天都在咳嗽,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房间内的痰盂里,常能看到泛着黑光的血痰。
  赵渔的爹把肺上贡给了雪仙,赵渔的娘贡出去了自己的脾,赵渔曾经问过二爷,为什么爹娘上了贡就要死掉,赵老汉拉着小赵渔的手慈爱地说道:“傻孩子,你说这人没了内脏,如何能活呢?”
  赵渔的爷爷叫赵乾德,赵乾德排行老大,赵渔还没出生时,赵乾德夫妇就向雪仙上贡了自己肝脏和肾脏,很早就去世了。赵乾德的弟弟叫赵坤彩,赵坤彩就是赵老汉,赵渔管赵坤彩叫二爷爷,村里的人尊称他为赵二爷。
  赵乾德死后,赵坤彩就正式接过了贡仙的衣钵,赵坤彩在村里有个私生子,名叫赵小三,是村里那个嫁了天阉鳏夫的苦命女人赵芬芳生下的。
  婚后第十年,赵芬芳来赵老汉这找雪仙求子,赵老汉迷晕了她,亲自种上了种子,按辈分来讲,赵渔还该管赵小三叫声叔叔。
  但赵小三对自己的身份却不自知,每次见了赵渔,都甜甜地追在屁股后头,一口一个“渔姐”的叫着,叫得赵渔心里发慌。
  赵坤彩向雪仙上贡了五官,赵渔向雪仙上贡了声音,赵渔很庆幸,雪仙没有要去她的内脏,只是收走五官、声音,人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小三呢?小三向雪仙上贡了什么?”赵渔不止一次的追问过赵老汉。
  赵老汉只是笑而不语。
  赵渔心知肚明,只要是她们家的血脉,就少不了要经历向雪仙上贡这一步,这是规矩,也是宿命,更是几代人的辛苦筹谋,为了让雪仙归位,赵家人付出了太多太多。
  按照赵坤彩的说法,先前所做的一切,也只是铺垫,无论是赵渔爹娘的脾肺,还是赵渔爷爷奶奶的肝脏、肾脏,亦或是这几年刚刚贡上的五官和声音,都只是雪仙归位时的辅料,要想让雪仙顺顺利利地降临,还缺了一味最重要的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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