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明月与影(1/1)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是没见沈灵玉的身影,景羽司渐渐有些坐不住了。
  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窗台沿上,抬头向屋内张望去,却见狼藉的餐桌边正坐着一人。
  那人却不是沈灵玉。
  “你来这里做什么?”
  景羽司慢慢走到桌前,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面上毫无表情地问道。
  餐桌的另一端,正坐着悠哉悠哉的万宗,左手上拿着根没啃完的鸡腿,右手端着满满的酒杯。
  万宗瞟了一眼景羽司,半睁着的眼睛里已经有了些醉意。
  “哎呀,你景少爷总算是从屋顶上下来了。怎么,是今晚的月色不让人满意么?”
  景羽司仍旧冷着脸,哼了一声,也将酒杯端了起来,边喝边道:
  “不过是天有些凉了,喝些酒暖暖身子在上去。”
  万宗将鸡骨随手一丢,仰躺在椅背上,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油,大笑了起来,合上了双眼。
  景羽司微微皱起了眉头,叹了口气,大概知道了这老头的来意。
  他抬起目光向万宗的方向看去,问道:
  “你知道她在哪里?”
  万宗笑得更大声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在椅子上前仰后合。
  笑声慢慢平息了下来,万宗的眼神也渐渐清明了起来,甚至多了几分锐利。
  “你不知道?”
  景羽司有些莫名其妙,坐起身回道:
  “我不知道。”
  万宗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仰脖向口中又倒入了一杯酒,缓缓吞咽了下去。
  “你若想知道,你自然有本事找到她。以她的功夫,走不了太远。”
  “向来都是她追随你的足迹,如今让你去找找她,自然也不算太委屈你。”
  景羽司慢慢靠回了椅背上,歪了歪头,嘴角牵出一丝笑容道:
  “我素来独来独往,少了个人跟着也是清净了许多。”
  “我似乎没什么道理非得去找她。”
  万宗睁开眼,慢慢把手上的酒菜放到桌上,叹了口气道:
  “不曾想你小子竟是如此薄情的人。”
  景羽司翻了个白眼,将头扭向身侧,喃喃道:
  “我与她本就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朋友遍布天下,总不可能每个都照顾到。”
  万宗摇了摇头,站起身,慢慢走到景羽司身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那你难道不好奇,她已跟随了你三年之久,如今却离你而去,究竟是为什么?”
  景羽司皱了皱眉,伸出手指,轻轻把万宗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扫了下去。
  “无非便是失望了,我这样的人,本就不值得追随。”
  “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我近来没什么耐心。”
  万宗摊了摊手,转过身去,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点了点头道:
  “那便来打个赌吧。我赌你不会应她的邀约。”
  “赌注是什么,随你定。”
  景羽司站起身,没有再看万宗一眼,一跃便跳出了窗外去。
  只是,他真的是去赴这个赌约的么?
  醉花楼以西的几里地外,沈灵玉正独自走在街巷间,腰间挂着一个绣花小囊。
  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发怔,脚步也逐渐慢了下来。
  沈灵玉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期待景羽司的到来了。
  三年以来,自己都像是他的影子,跟随着他在天朝的山川湖海间跋涉。
  自己痴迷的,到底是关于他的什么呢?
  一千多个日夜里,这个问题曾无数次萦绕在沈灵玉的心头。
  他的生活,是自由潇洒,是无拘无束,是由他自己决定的喜怒。
  他可以飞翔于云间,可以与野兽为友,可以与诸仙论棋论道,而当他独自一人时依旧自如惬意。
  他似乎并不隶属于芸芸众生,而像是一个仙在人间的影子。
  而自己呢?
  当他穿梭于云海间时,自己壮着胆子驾马车赶夜路;
  当他在山林里与野兽为伍时,自己只能远远地观望;
  当他终于愿意停下脚步,自己与他聊上几句,很快他便又会乘风而去。
  自己原以为,成为跟随他的影子,是不是也能获得他的自由?
  答案永远是否定的。
  除非和他一样了无牵挂,除非和他一样功力高深,除非和他一样……
  除非成为景羽司本人。
  沈灵玉盯着自己的影子,苦笑了出来。
  一直跟随着自己,你也很累了吧?
  沈灵玉并不愿抬头,仰望月亮的光辉,如何不是件累人的差事?
  何况,何况:
  他所凝视的月亮,于他却是撕心裂肺的往事,是生离死别的痛恨。
  哪怕是对他景羽司,自由都不是什么礼物,而是萦绕于沉眠的噩梦,无法脱离的诅咒。
  此时自己眼里的景羽司,像是被看清了的月轮般,有了些坑坑洼洼的伤痕。
  沈灵玉轻轻摇了摇头,她从腰间的小囊里掏出了一个闪光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剑型的吊坠,其上雕饰着精细而神秘的纹路,掂量起来出奇的重。
  这是一件来自西域的信物,能让自己一路畅通无阻,沈灵玉也的确想去西域看看。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了几次,下定了决心。
  一炷香的时间内,他如果不来,自己便孤身前往了。
  片刻之后,一声轻微的脚步落在了地上,沈灵玉叹了口气。
  惊喜和失望的心思,都闪烁在了她慢慢睁开的双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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