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 下（1/1）

　　“我是个混蛋，我害了人，我以后都不会再开车了……我……我把车卖掉，你妻子住院的钱，做手术的钱，孩子……下葬的钱，我出。我不求你原谅，是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哪怕让我给你们养老送终我绝对二话不说！只求你们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那人讲话时声音都在颤抖，双腿发软，对着老李跪了下去，却不敢抬头看他。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毁了一个家。老李看着面前跪着的人，布满血丝的浑浊的眼睛里，只有冷漠，他不关心这个人的任何事情，也绝对不会原谅他。“按法律程序走吧。”他扔下这句话，走出了警察局。
　　老李回到了医院，妻子还在病房的床上躺着。他坐在妻子的病床旁，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这个冬天没有雪，他的心却好似降至冰点。
　　她和孩子出车祸的那天，跟今天一样，蓝天暖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明明柔和，老李却觉得刺眼。起身拉上窗帘，房间映着窗帘的蓝，暗了许多。
　　护士来敲门，给妻子做检查，走进去觉得这个房间暖气可能坏了，拿起遥控器又上调了几度。拉开窗帘再才检查起来。老李皱了皱眉头，转身出去了。
　　“先生，如果您要陪床的话，还是需要回家拿点东西吧。”护士从病房出来，看着门口蓬头垢面的老李，小心翼翼地说。老李这才发现这两天都浑浑噩噩的，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哦，哦……好。”老李应到。
　　到家已经将近黄昏了。老李打开门，屋子里没有了生气，冷冰冰的。他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根烟，烟气缓缓升起，慢慢消散，像小说里的人的魂。太阳落了，屋里也昏黑的，只看得见一个佝偻的轮廓和烟头星点的火。恍惚间，老李仿佛看见了一个身影在厨房忙碌，他起身向厨房走去，磕到了茶几角，带翻了垃圾桶，到了厨房，却什么都看不见了。摸索着打开了灯，灯光有些晃眼，老李稍稍适应了一会，视线落在了灶台上的几碟家常小菜。还是没憋住眼角的泪，三天了，还是没憋住……他靠在厨房的墙上，慢慢蜷缩着，闷声哭着。漆黑的房子里，只剩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呜咽……
　　老李想起医生说过的话，“您夫人现在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进行进一步检查，我们的初步检查数据显示，她极有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他慢慢起身，走向浴室，镜子里的他，眼睛浑浊，两天没梳理的头发没洗的脸，胡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碴，像一个醉汉。她最不喜欢他邋里邋遢的样子。“这个样子让她看见了又要唠叨了。”老李对着镜子苦笑。清理好衣服，洗了个澡。眼底的浑浊还是没有办法消去，黑眼圈和眼袋挂在他眼下，整理干净后看上去还是比三天前老了许多。他不知道他的头发里，悄悄的掺了许多白发。
　　整理好所有东西后，他回到医院，已经将近凌晨了。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看着闭着眼的她，慢慢的睡着了。太累了。
　　老李许久没做梦了，这天他的梦里，妻子在他耳边唠叨，儿子还在一旁咯咯的笑，屋子里透进冬日暖阳的光，一切都温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