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远弗届（1/1）

　　第四章无远弗届
　　音乐教室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在看门王叔手里，另一半是备用的，以备不时之需。拿走钥匙的时候，必须要在册子上写上自己的学号和姓名，管理相当严格，拿钥匙开门的人一般都是我，因为我来的最早，在练习时间方面上，我有自信说不输给任何人。
　　有天我哈欠连天地就往门口走，王叔打趣我：“你每天都来那么早哦。”
　　我本来还没觉得自己多刻苦，被大爷这么一夸，我还怪不好意思，干笑着说，笨鸟先飞，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王叔却说：“噢哟！没那你今天可吃不到了，有比你还早飞的笨鸟！“大爷讲话总是一惊一乍的，愿意带语气词，大概是起的太早了，我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他告诉我，刚才有一个比我高一点的小伙子，脖子上挂着个入校许可证，一声不吭地就进这栋楼了，他叫都叫不住：“看起来怪凶的。”我一听，这一定就是历晚城了，我给他发的那些邮件，他果然是一眼都没看，但凡看过一眼，也会知道第一个来的人需要拿钥匙开门。
　　我迫不及待上了楼，走廊尽头的音乐教室门前果然站着一个人，历晚城低着头，抱起双臂，一只腿微微弯曲，倚在门口，脚边还放着小提琴的盒子。他不提昨夜的邮件，我也不兴师问罪他的无力态度，礼貌性点了点头，绕过他开门，进去后我就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的椅子挪到窗户口，把琴拿出来，给弓上松香，等等一套准备下来，也过去十分钟，我的余光看到，他的目光缓缓转了一圈，正在打量这间普通的音乐教室，这一定是历晚城见过的里面最普通的一间，没有专业的隔音墙，没有放乐谱架的内置储物室，只有在教室角落的一台三角钢琴，放在后黑板前的很多折叠椅，还有一个移动白板，写了每日练习曲目。
　　那天天气很好，是阳光明媚的春季，我最喜欢比谁都早早到了，在音乐教室的几乎落地的窗户边拉琴，窗户要半开着，刚好能看到外面那棵百年树，拂过的微风刚刚好让白窗帘扬起一个弧度，扬起来半遮住了大半个坐在那边的人，朦朦胧胧的，让人看得不真切，连带着声音都模糊了。
　　“你每次都是这个时间来？”我隐约听见他问我。
　　“没早课就来了。”我回答。
　　“都是你开门？”他问。
　　“第一个到的人开，我昨天给你发的邮件里有写，你要去门口登记的。”都怪他不好好看我邮件，我还要再解释一次。我又说：“详细的内容我昨天发给你了。”
　　他抬头瞧了我一眼，又低头摆弄他那把看起来价格昂贵的小提琴。
　　“你乐团的活动应该很忙，怎么想着要来我们这里？”林老师让他来，他完全可以拒绝的嘛，而且我看他也不像是个喜欢教小孩子拉琴的人。
　　“不忙。”他停顿了一会才回答我。
　　我不信他这话，小提琴首席怎么可能不忙，虽然我没去听过他们的演奏会，但他们大学的乐团名声很大，这个城市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论专业性，北音毋庸置疑是佼佼者，轮宣传力度，他们演奏会的海报设计的专业又华丽，虽然还是大学生，但演奏水平早已达到演奏级别，乐团成员都是百里挑一的。
　　“因为那边的活动我都停了，不参加了。”他为我解释，只是不告诉我他不参加的理由。
　　那时候还打趣他，像他这样专业人士，怎得愿意屈尊来我们这儿，可惜历晚城生来就是个不爱开玩笑也不识趣的人，根本不接我茬，不想回答的时候就装聋作哑，我自然也不再自找没趣，就开始低头整理谱子。我最烦整理纸类了，一堆谱子从小学到现在都夹在同个厚文件夹里，最早的纸张早已泛黄，还残留饮料的污渍，还有各种笔记，看起来脏兮兮的。
　　最新的一张就是近日林老师刚发的Caccini的AveMaria，就在刚才怀念往昔的时候，以前的谱子都被我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我忘带了乐谱夹子，架上的谱子被风吹得到处都是，还有好多飞到历晚城那边，我把大提琴放倒，蹲下去一张张捡。
　　历晚城把谱子递过来，我向他道了谢，他抬手指在我谱子上说：“你看不懂五线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