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犬牙交错（1/1）

　　第七章犬牙交错
　　郭蕴对历晚城有偏见，至于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因为一种不知何处而来的胜负心和心理不平衡。再说历晚城天天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儿，我也是理解的，就是郭蕴这人太尖锐，老想着和人碰一碰，很难想象他们平时是怎么一起练习的。
　　我们练习场地都不一样，小中大提琴混一起练就乱了套了，吵得听不见自己琴音，我和另一个大提琴的学姐在音乐教室，中提琴和小提琴在楼上，一个在走廊尽头，一个在楼梯口，教室隔开很远。自主练习后，再是部门，在最后大家在音乐教室集合，合几遍，从头到尾确认几次，就是每天的练习内容了。
　　我倒是不难猜到郭蕴看他不爽的原因。历晚城一进小提琴部，就变成技术高经验丰富的大前辈，尽管郭蕴和他同一届，但领着大家练习的，就变成历晚城了。谁拉的好谁当组长，天经地义嘛。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据大一的新生说，貌似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历晚城是个很严格的人，他对别人严格，也对自己严格。
　　有次合奏，他和郭蕴大吵了一架。
　　「先不说节奏，音准太差了，基本功不扎实。第一小提琴，开头第一个音符是强音，为什么进的那么不自信？平时没练？第二小提琴，听不见你们的声音，好像蚊子在耳边响。还有第五节，中提琴部分进的乱七八糟，你们是商量好了一个个接着进的？这是你们的接力赛游戏吗？」
　　「那你说应该怎么拉？」
　　「基本功，理解吗？你难道不知道每一个音符的重要性，连最基本的要素都不能达成那就无法谈及演奏这个概念。演奏的目的在于展现给别人听，别人听到的仅限于演出现场的那一刻，没有人会知道你在练习时的付出与努力，更不会有人听过你独自练习时所呈现出的卓越演奏。一次的错误会让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即使以后再听到同样的曲目也会想起你这次的失误。不要以为合奏的时候就听不出来谁没有练，如果一个人没有天赋且又不努力，那这个人只能被称为废物，明白吗？如果你们的追求只是拉出声音——」
　　郭蕴一听他讽刺大家不努力练习，一时怒气上头，颇有干架的架势往历晚城面前走，那时我真怕他一个气不过就把乐器摔了！他们吵得天翻地覆，最后还是虞锐拿出学长的气势镇压下去，关键时候，还是他最靠谱。
　　弦乐器找音准是要靠耳朵的，乐感稍稍差点，只能通过练习记住音调，还有其它问题啊，小结中的休止符，很多人不是休的太短就是太长，这个问题也在后续的练习中被强调多次，历晚城管这叫做音乐的留白，就像人会呼吸，音乐也会呼吸一样，我起初不懂是大家都这么叫，还是只有历晚城这么叫，总之是从他这里学来的。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两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可我还是不喜欢在明面上指责谁对谁错，就私底下尝试调和他俩僵持不下的关系。本来是可以让老师出马的，只是林老师这段时间住院了，我们很难联系到他，顾问周末也有讲座，抽不开时间去，我发邮件询问练习的事情，林老师让我去找历晚城，让他看着安排。
　　之后历晚城就顺便担任起指挥的职责，一开始我还是蛮忐忑，但他根本不犹豫，就让我拿出AveMaria的谱子出来。他开口的时候，是冷冷的，没有温度，用随身带的一截铅笔，摘下盖帽，在上面标记符号，告诉我哪一部分的哪个乐器需要弱一点，亦或是强一些，速度快慢，哪个音符需要认真，谨慎地，小心地，哪个音符需要迅捷地，干脆地，低年级的音准太差，平时需要怎么练习，譬如联系时要求一个音符一个音符细致地合，直到所有人的这个音共鸣再进入下一个音符。
　　「你懂那么多？小提琴专业都要学这些吗？」
　　「我的副专攻是指挥。」
　　「那你好厉害，我知道，指挥是很难的。」
　　历晚城脸颊的肌肉抽了一下，被无形的线拉扯了那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感觉他是个不坦率的家伙，别人夸他他不开心，跟他多说几句也不开心，总之就是没见他怎么笑过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