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1)


  
  本以为吵架这件事不会落在我和历晚城头上。
  教堂的管理员只有一位小提琴老师,叫许之书,收养一群孩子,办了个类似福利院的机构,他在这里教孩子们学琴已经有二十五年。10岁的彦青有音乐天赋且努力,优秀的孩子一向受老师喜爱,儿童对于称赞是极为敏感的,他会在赞扬中更精进,更强大,像树那样,亦父亦师的林之书弥补了所有本该属于他的爱,十年来不曾让他体会没有父母的失落感。
  乡下的教堂,收养孩子们免费教音乐,听起来如此高尚,历晚城却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么值得歌颂的事情,他一贯地有话说话,首先就质疑了教堂收养孤儿的做法的合理性,教会该不该涉足社会福利领域,并且表示他不认为一位小提琴老师就能满足所有孩子的音乐需求,又说到Nocturne去演出这件事情给孩子带来的刺激。所以我从大巴到教堂的路上一直在观察历晚城的反应,生怕他一个冲动下车。
  「他们只会为了一时的好奇而学琴,却不知道这背后需要多少金钱和努力。艺术并不是仅仅靠兴趣和热情就可以完成,需要资金、时间、精力。你们的所谓志愿者活动只是在掩盖现实的残酷。你如果会因此感到莫大的成就感,也未免过于可笑。」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只是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也给了他们更多的选择。学会欣赏音乐这件事本身,就有很大意义。」
  「选择?」历晚城冷笑,对这个词语嗤之以鼻。「你好像真的认为多一个选择就意味着多一个出路。真是个好心又天真的慈善家。」
  我盯着他,「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你出身音乐世家,从小接受高度音乐教育,家庭条件优渥,一切都唾手可得,是不会明白想要却得不到的痛苦,他们甚至连选择都没有。更何况不是每个人学琴都像你一样想要达到某种高度,不止是这群孩子,哪怕是我们也不会。」
  为什么有人会轻易得到别人渴望已久的东西,有人却只能挣扎于得不到的绝望中。在历晚城的眼里,没有结果的事情就等于没有意义?
  「他们没得选,我有,所以我不得不选。相同选择在不同人面前并不能以同一性质去解读,是好是坏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对于部分人或许可以称其为‘幸福的烦恼’,对我而言这是破釜沉舟。选择并不等于机会,选择只是开始。不明白的是你才对。」
  选择并不等于机会,选择只是开始,那对于历晚城而言又是什么样的开始?他用到了‘破釜沉舟’一词,这个词过分地沉重,压抑。我眼前是逆光中的历晚城,光打在他身后,他是黑暗的,我踩在他的影子上,再抬头看,那人的眼里也是黑沉沉的一片,没有光,那眼神让人心生不安。
  历晚城没有再像那天一样,我几乎只会在活动结束后的练习室内和回家的路上与他攀谈过,即便不过是寥寥数句,但总归能说上几句话,所以自以为彼此的距离又拉近了一些。历晚城曾说,他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那他来到乐团的这一举动,对于他而言又有着什么意义?或者要问,任何事情都要追究其意义吗?
  国中时期,我和朋友吵架,闹得自己一晚上都没睡着,即便吵架也要今日事今日毕,决不能拖到第二天解决,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背上琴,沿街急忙忙去追他,在呼喊他名字的时候,路边刚好是一辆大货车‘轰隆’地行驶过去,接着我又喊了几声,历晚城完全没有要理睬的意思,甚至步子都没慢下来。我心急又烦躁,跨上前去拉住,历晚城惊地回头,他好像有些惊讶,看清来者后又马上沉下脸来,我一手拉着他胳膊,一手撑着膝,气喘吁吁说,喊你一路都装没听见,历晚城却有些怔然,问,你还要说什么?
  「你看起来好像——我总觉得自己说了很过分的话。对不起。」我稍微直了直腰,又怕惊动什么一样。
  我眼睛瞪得很大,一直在审视历晚城面上的表情,因为很紧张,所以自己的脸也凝固在了这瞬间。在这一刹间历晚城的瞳孔缩了缩,那是感到紧张和惊讶时才会有的反应,清冷,如水的眼睛,睫毛会随垂眸时落下来,眼神透出一些温和,我看到了有光亮起,转瞬即逝,像烟花那样。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生气。」他看起来很困惑,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这不是哪一方有过错,你却用一种渺渺茫茫的理由把‘罪’揽到自己身上,‘对不起’在你面前好像是一个很轻松就脱口而出的单词,不需要背负任何东西。」

和那是难忘的旧时光差不多的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