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同学(1/1)


  我的大学同学里,当上县长的只有一位。当年我俩不是同班,却因为是老乡而走得很近。多年后他又是在家乡当的自治县县长,所以我跟他比普通同学关系要好。
  然而,这么一位关系不一般的同学,从我俩走出大学校门算起,至今已过去三十余年,我跟他却只见过三次面,写过一封信,吃过一餐饭。两位关系要好的同学加老乡,为何毕业几十年联系少得可怜?个中原因,有点意思。
  先说见过三次面的经过。第一次见面,是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那年春节前夕,留在省城工作的我,回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山寨过年。山寨位于元宝山麓,不通车也不通电。在徒步向山寨跋涉的途中,遇到他从寨里检查防火工作后返回乡政府,他当时在乡里工作。两位要好的同学相见,寒暄不到三句,他就直白地说:“你在城市里过得鲜活,穿一身干干净净的。你看我成什么样子,裤子沾泥巴,都快变成农伯了!”可见,第一次见面,留在城里和分配下乡,似乎境遇大不同。第二次见面,是在毕业后的第五年。那个年代,城市里开始盛行跳交谊舞,单位里还请教练来教舞。一天下午,我和同事们正在单位会议室学舞,这位同学公差来访,顺便想见我一面。当时,我正在翩翩起舞,同学看到这种场面,他瞪大惊讶的眼睛,一脸好奇的样子。我停下来跟他聊天,他只跟我说了一句“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便匆匆走了。如今回想起来,我怠慢老同学了。第三次见面,是在最近的一个晚上。由于时间跨度大,世事变幻无常,姑且置于文末细述。
  接着说写过一封信的经过。大学毕业近二十年,这位老兄经过努力奋斗,一步一个脚印地当上了县长。一县之长,可是几十万民众的公仆。这个时候,我也有事求到县长:一位从小玩泥巴长大的兄弟,从县里下到乡镇工作十几年,按政策规定可调回县城,同时在县城里的妻子经常生病需要他照顾。然而符合条件的人很多,一茬又一茬轮不上他。于是,我给写了一封信。
  说到吃过一餐饭,还得先说之前吃不成的两餐饭。第一餐吃不成,是我想跟县长吃,他却不露脸。那一次,我携家带口回家乡,晚上别的大学同学设宴接风,说好要过来碰两杯,不料先后打过N次电话,他都说还忙于工作,马上就过来了,最后到晚上十一点多仍不见人……第二餐吃不成,是县长叫我共进晚餐,我却因故不肯赴宴。那天晚上,到邕,别的老乡请他吃饭时,他打电话叫我过去,我本来没多大的事儿,只不过约好球友要去打比赛,竟然找托词不去赴宴。后来我才知道,几天前他刚从县长的位子上卸任……我担心的是,他不会误会我势利眼,见他不当县长就不理人吧?后来,他调到市里有关部门担任领导职务。
  终于在近日的一个晚上,我和他在毕业三十余年后,聚在一起自掏腰包吃了一餐饭。老同学相见,我笑着学讲两句场面话:“县长,你当了几年一县之长,县里GDP翻多少番有目共睹!”
  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又凑近盯了我的头发,这才说道:“你也老了,头发也白了。人老就糊涂,跟老哥我还这样讲话!”
  我不再说见外的话。不过,我曾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老同学任县长期间,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寨子通电了,还修建了机耕路,寨人的钱袋从年人均六百元,增长到年人均近两千元……
  席间,向我“揭秘”两件事:一是那次他为啥没跟我吃饭。那天晚上,上面有会议在县里召开,又有从外省来的客人,作为县长,他一一地会见,便忘记了还有一个老同学在热切地等候。二是当年收到我的信之后,因为太忙没给我回信。其实,收到我的信之前,县里已经研究决定,把我那位兄弟调到县里一个部门任职。之后那位兄弟到任才告知我,但我们并不知道其中详情。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懒得回我信呢,县长大人!”三杯两盏淡酒,我已语无伦次。
  “我有那么小气吗?倒是你,老了还是玩兴不减,那一次来邕叫你一起吃饭,听说你宁可去打气排球也不理我!”老同学说话也兴奋起来,“对了,别再叫我县长,我早已不是县长!”
  “那么,叫老县长?”
  “我有那么老吗?”
  “叫县长不行,老县长不当,老同学也显得生分?”
  “就叫老哥!当年上大学你叫我老哥!”
  酒酣耳热之时,我俩不禁感叹起人生来。读大学时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于是脱口而出:“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我们经历了许多,身份也变换过许多。然而,在人生的长河里,这一切都是浮云。真正改变不了的,是我们兄弟的情谊!”毕竟当过县长,他最后一句漫不经心的低语,犹如醍醐灌顶,“人生就像是画一个圆圈,最终还是回到起点!”
  一时间,我俩都酒醉心明,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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