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3)
小四揣着三万块钱和几件半新的衣服就踏上北上的火车,火车“酷驰酷驰”穿梭平原山丘,黑夜白昼,要到站时广播里一首《常回家看看》听得他直掉眼泪。在北方的城市打拼了三年,悲伤总是化不去,融不掉。
“她可能嫁人了,新郎会是谁呢?不知道小林叔……不,是阿贵,阿贵这贱人……对她咋样。”
在北方的每个寒夜里,他一次次想起那个黄河流出的瀑布,那双像星星一样眨眼的眼睛;他不敢一个人走在夜街,不敢去影院,不敢骑摩托车;他总是在夜里忽然惊醒,发现自己泪湿了枕巾,电视剧里一句简单对白,都会引起长达几小时的愁绪。
他试过抽烟,试过喝酒。
后来发现只有拼命干活和拼命运动才会忘记烦恼。
于是三年下来,他挣存了一些钱,但就是没日没夜地郁郁寡欢。
他受不了那种煎熬,日渐可见的愤青,有一次他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受了伤的人,故乡是一记良药。
小四决定回家了,于是那个落叶飘飞的季节,赶在寒冬大雪封山之前,火车“酷驰酷驰”地把他带到大西北,然后坐着那个光头司机的大巴回到了阔别快八年的辽源镇了。
“小四,好家伙,你回来了!”
“她还好吗?”
“她?谁呀?”
“王馨儿。”
“王馨儿?王馨儿……嗯……想起来了,不是跟你一起去上海了?”
“没有。”
“那,我就不知道咯。”
从小林叫到阿杰,然后又叫了韩美德的韩美德伸出软绵绵的手与小四握手,小四真不敢相信这样一只手能帮人剪发,简直软的没骨头一样。
然而小四发现,短短三年,韩美德瘦了不少,眼睛也深邃了,皮肤也松弛了,若不是他刻意用袖子盖住,手上也是皮包骨头。
虽然他用胭脂粉饰,但也掩不住的衰老。
——他是个瘾君子。
这是小四得出的结论。
“师傅,师傅……”
这时李顺匆匆跑来。
“哦,小四也在啊,你也理发?哈哈哈哈,理胡子还差不多,今天名额满了,我看看……”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全是人名,翻到最后一页,写了“小四”两个字。
“你前面还有九个人,第十天来。”
然后不由分说地对小四命令着。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叫韩哥,什么师傅。”
“是是是,韩哥……”
“慌慌张张的,什么事啊?”
“就是他,我想跟你说,他回来了……不过他破产,是吧,小四?”
“嗯,对。”
小四烦透了李家两兄弟,胡乱应付着。
“韩哥,等下班了一起吃个饭吧,聚义庄,等你,赏脸的话,顺哥也一起。”
小四学着李顺甩下一句话就走了,他确实在这里呆着难受。
他找了另一家理发店剪了个头,顺便刮了胡须,老板是个外地人,交谈间才知道他是上门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