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四（1/3）

　　天快黑时，有人敲门。你大有门上的钥匙，他不会敲门。我想可能是谁走错门了。在那里住的那段时间，敲门的都是走错门的。我打开门见满头大汗的胖子搀着你大，你大当时完全喝醉了，醉烂如泥，不省人事。我完全没有想到你大会醉成那样。
　　我和胖子把你大扶上床，安顿好你大。胖子给我讲起了你大请客的事。
　　胖子说，你大出门后想不起请谁，于是，去敲左邻右舍的门，只要平时见过面说过话的人家，他都去邀请。请来请去只请了四五个经常骗吃骗喝的人。听到这里我都为你大害羞。你大一路不停地兴高采烈地给人讲，他们已四代单传，他必须要生个儿子。说这些时，你大就像干了啥不朽的、惊天动地的功业一样。到了小饭馆，你大点了几个菜，要了三瓶白酒，一包烟。菜还没有上一个，你大就醉了说：“我张富贵是个男人，命不该绝。生了七个女儿，终于得了个儿子。”
　　你俩没有听错，生家宝时，是我生的第八胎。在那八年间，我和你大生了五个女儿，并把她们都遗弃了，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你两个一定不理解，也很吃惊吧。我和你大就是为了生儿子，生下的女儿又养不活就一个接一个的遗弃，这就是我们干的荒唐事，也是不能被人原谅的。这是我多少年都没有告诉你俩的事，你俩也不要着急，也不要打断我的话，后面我还会说到的。这些事我们当时谁也没有告诉过，从来不敢给人说。可是，你大喝醉了，啥话都敢给人说，这些话咋能随便给人说呢？这可是我的心病，一想起我就心痛。
　　我急忙说：“他叔，我家老张喝醉了胡说呢，你别信他。”
　　胖子说：“有人问，老张，你能生那么多，政策允许吗？老张当时脸上闪过一丝痛苦，随即被快乐遮盖了，起身给大家又敬了一杯！接着又喝了一杯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政策当然不允许！七个女儿，我只留了两个大女儿，其他五个小的都送人了。’”
　　你俩不知道我心里当时有多么难受？多么害怕？我怕有人去给派出所报案，我和你大一定会被抓的。我定了定心说：“他叔，你别信他胡说。”
　　“嫂子，你别打断。当时有人问，送人了？送给谁了？咋能送人呢？几个人非常吃惊且不相信地看着老张，有几个还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老张却说：‘说实话，我，我，我也不知道送谁了。呵呵！事实上，是被我遗弃了。’有人问，老张，你咋不如畜生，娃儿咋能被遗弃呢？‘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坏，在五个女儿的襁褓里都放了够吃半年的奶粉和五百块钱、两套粉色衣服，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了出生年月及我和媳妇的姓名。等我们将来有能力了再去找她们。’说完笑了一声接着大声吼道：‘我张富贵终于有儿子了！’”
　　“他叔，确实不好意思，真给你添麻烦了。但老张说的都是醉话，现在政策不允许，我们哪能生那么多？”
　　“嫂子你们真把五个女儿遗弃了？”我一再否认。但是胖子还是不相信。
　　胖子对这件事起了疑心，这让我心里很烦躁。我想对胖子发火，一想这又不是胖子的错，他还好心把你大送回来了。那时我真是有火没处发。我当时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一定是满脸怒色。
　　但是胖子醉了，他没有看到我的脸色。只是自顾自一个劲地说：“嫂子，接下来才是高潮，老张已醉态百出，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有儿子了。’说着起身又敬了一圈。我挡着不让他敬酒，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端着杯子去敬酒，结果只上来几个凉菜，老张就醉了。其他几个人见状，也不管老张，吃饱喝足起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你俩说说，你大多丢人，去请客菜还没上全，他先醉了，还落了个骂名。我当时羞的，有个地缝都能钻进去。我又给胖子道歉，说下次一定请他吃饭。胖子走时，我问是谁忙你大结的账？胖子说，是他。我要感谢他，他说：“我们是邻居，理应帮忙。”我给胖子给过饭钱，把胖子送走，走进卧室。你大手脚分开摊在床上睡觉，口中流着涎水，粗重地出着气，喉结像是卡了啥东西一样，上下抽动，偶尔咕咕作响，想要吐的样子，家宝就在你大侧面靠墙的床边。我担心你大呕吐，帮他翻了身，在床头边放了半盆水，又凉了一杯开水。你大出气稍微平稳了一些。我做完这些活，感觉累极了，满身虚汗直冒，浑身像散架了一样，肚子咕咕乱叫，才想起还没有吃饭。你大醉得一塌糊涂，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咋可能给我带饭？我懒得做饭，又担心你大会压着家宝，坐在床沿上，一直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