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1/2）

　　自从你大出走以后，我虽然辛苦，但日子过得倒是安静和平。
　　你大走时，正值秋播。他走以后，我和你爷爷就开始忙活了。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去播种冬小麦，下午收割荞麦，晚上天不黑不收镰回家。那是个多雨的秋天，糜子荞麦相继成熟，不及时收割，就可能颗粒无收。我们不得不与雨天作斗争，抢时间收割，每天的劳动强度非常大。但是我想到你大去挣钱，心里很高兴，很兴奋，浑身都是劲，干活也不觉得累，像吃了大烟一样。晚上睡不着就边做家务边想你大在外边会干啥？干活累不累？有个头疼脑热咋吃饭？这样越想越睡不着，做完家务，接着做针线活，纳鞋底、做鞋、织毛衣。那一个多月时间，我给你爷爷奶奶、你大、你俩和家宝每人都做了一双鞋和鞋垫，还给你大织了一身毛衣。
　　两个月过去了，你大音信全无。我想让人给你大写信，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有时，你俩会在我跟前念叨你大，问他啥时回来？会给你俩买啥好吃的？我知道你大重男轻女思想极严重，他要买，只可能给家宝买。但是我不想让你俩伤心，我说你大会的。我想你大要是写信来，我回信一定要让你大给你俩买好吃的。
　　转眼快过春节了，你大还没有回来。家家户户都杀鸡宰猪，忙忙碌碌地准备年货。咱家里没有钱，啥年货也没有准备。我心里干着急但不能说，说了怕你爷爷奶奶担心，你俩伤心。大丫大了懂事，有事装在心里。看不出对你大的思念和対年味的想念。二丫年龄小，每听到别人家杀猪声，就问我：“妈，咱家啥时宰猪？”满脸是十分的羡慕，满眼是殷切的期盼，每当这时，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抚摸着二丫的头，认真地说：“咱家猪要留着卖钱，有了钱给才能给你入户籍。你再等等，等你大挣钱回来，给你买好吃的，给咱家买肉过年。”
　　那天下午，我发现二丫爬上院子东边的小山峁上的一棵双叉柳树上。我吓得不轻，说：“二丫，快下来，这么高摔下来咋办？”
　　二丫可怜兮兮地说：“在树上能看到进村的路。”
　　我不解地说：“二丫，你闲得没事，盯着路有啥好看的？”
　　二丫满脸期待地说：“可以看见我大回来。”
　　听到二丫稚嫩的话语，我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那是一个小孩对父亲的想念，对亲情的渴望，对美好事物的期待。我咋能破坏二丫美好的心情呢？我回家找来梯子和绳子，把梯子牢牢地绑在柳树上，便于二丫上树。自此以后的七八天，二丫每天坐在大柳树上望着村外，天不黑不回家。每天都是高高兴兴地出去，垂头丧气地回家，时不时会说：“妈，我大是不是不回家了？”我总是十分坚定地对你俩说：“你大，过年时一定会回来看咱们的。”二丫总会高兴地说：“耶，我大过年就回来了，会买很多好吃的。”有一天，你爷爷见二丫爬在树上，他虎着脸不高兴地说：“二丫，你每天就像个丧门星一样，爬在树上干啥？”二丫就不敢再爬上柳树观望了，但是二丫每天又会往村口跑几趟。
　　说实话，那段时间，我也想你大。我总是有事没事总要往村口跑，远处来个人，总会远远地盯着他走进村子，直到走出我的眼界，确定不是你大，才善罢甘休。我们母女每天都渴盼你大挣钱回家，给你俩买好吃的，给我们带来好消息。
　　村里的鞭炮声一天比一多，一次比一次密集，火药味混合着炸油饼味、肉香味飘满了村子，娃儿们穿上了新衣服，春节一天天接近，腊月二十八日，你大还不见回家。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难道你大过年不回来了？我很快否定了，你大不可能这么绝情。但是我还是担心你大不回家，我央求你爷爷粜掉了二百斤麦子，割了几斤肉，给你俩买了件新衣服，简单地做了你大不会来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