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宝剑虽曲亦难全 上(1/2)


  去凤阳不远的山道上,有一人不顾脚被碎石割伤之虞,不着鞋袜地跋足狂奔。
  此时正是大明永靖年间,自宁州督师袁宗山平靖阉难,开府理政以来,大明北和鞑虏,南抚瑶僮,东安夷寇,西破流民。更兼东陵党钱水冷等诸君子入阁辅佐,虽然烽烟四起,未尽扫万历、天祇、崇真三朝弊政,但也去了正德朝的邪风,一时圣君垂拱,众正盈朝,渐渐有了中兴迹象。
  国朝中兴,龙兴之地凤阳府自是一片太平之景。狂奔之人一身水云色襕衫不知被什么兵器割得只剩下一簇簇的布条挂在身上,遮不住身体不说,时不时还绊上一下,结果把衣服扯得更破。相貌倒是眉清目秀,俊比再兴,美若好女,只是神色狼狈至极。
  洪临觉得自己仿佛做梦一般落到了眼前的境地。半个月前,自己还是朝廷命官之子,桐江书院门下,名宿“江右四哲”之一“松鹤先生”胡道来先生的亲传弟子,未及弱冠便考取廪生功名,更兼功体凝炼打通了几处经脉,是个文武双全,前程似锦的少年俊杰。
  十天前,一封家书传来,自己当知县的父亲不知怎得触怒了淮王朱由柚,被下了大狱。
  三天前,自己告求同窗,凑了一包铜钿,又在老师那里苦求半晌,得了一封书信,便收拾细软,腰藏软剑,备下快马,带上个走路的书童,就要奔赴淮肥,演义一段单骑救父的孝子佳话。
  一天前,他不顾师嘱,投宿野店,却撞破了黑店下药的伎俩,于是愤而拔剑连伤数人,随即被武功粗鄙,功力远逊的店主一斧头把软剑砍成三段。悔不当初没有听恩师胡道来的话,带上朴刀杆棒护身。
  马蹄声打断了回忆,洪临回眼一瞅,顿时感到自己喉咙里一阵发苦。那追上来的,正是自己那匹高头大马。那马与他擦身而过,拦住了去路。马上坐着的,正是手提利斧的匪首。待要转身,就看到两个手持砍刀的贼人各骑着一头骡子奔来。
  左临峭壁,右临悬崖,前后都是要取自己性命之人。心里明白此番绝无生理,洪临只得长叹一气,整理了一下挂在身上的几块破布,发现实在没什么好整理的,再一摸颌下,没摸到帽绳——帽子早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于是摊开双手,走上前去。
  “好汉,晚生认了。”厮杀搏命,又不是比功力深厚,不熟悉江湖路数,没有临阵经验,死到临头不认也得认。
  天伦身犯狴犴,对方是权贵藩王,若是想要保全身家性命,待在铜江书院是最好的选择。山长方行之乃是武林泰斗,朝廷钦封的义安伯,藩王权势再大也不敢直接抓人。洪临既然决意救父,生死便已置之度外。此时他只是希望能够死得体面些,毫无必要的挣命或者讨饶会弄得太过难看。
  那匪首也不多话,只是抬手比了比崖下,示意他既然认栽了,那就有话快说,说完自行了断,免得自己动手。像他这样冒冒失失一头扎进江湖的雏儿,一个月也不知要死多少,没什么好唏嘘的。
  看着不是什么名山奇峰,倒也深不见底的悬崖,洪临两腿软了一软。他可不认为山崖下面,有杨改之、张九阳那样的传说际遇在等着自己。就算有能让自己侥幸不死还修成盖世武功的奇案巧缘,那淮王还能等到自己神功大成再炮制老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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