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鹿屿（1/3）

　　鹿爷点了一支檀香，将香炉放在通信设备外接的一块方形显示屏旁边，这是他十几年养成的习惯。很快，檀香独特的香气便随着一缕白烟在房间内弥漫开来，鹿爷轻轻闭上双眼，通过微微的鼻息感受着这股安静的味道。即便如此，空气中那些无法覆盖住的杂味依旧执着得涌向他的鼻腔，他微微皱起两道白眉，将鼻子又向着香炉凑近了些，轻吸了口气，紧张的神经终于得到了一丝舒展。
　　鹿爷慢慢睁开双眼，从腰上取下一块深红色令牌，在冰冷昏暗的白色灯光下反复端详。作为时守宫在荒洲的唯一分支，止水支部的环境和位于殿洲的时守宫总部根本不在一个级别，更别提时守宫之上的东周城了。在这里没有人工培育的枫树在街头舞动的红色枫叶，没有覆盖天穹的虚拟天幕在夜间交相辉映的双月凝光，有的只是岩壁的潮气夹杂着土腥味，透过四周厚厚的古铜色钢板，沿着沾满锈迹的金属通风口，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得向内渗透。
　　整个止水的本部就建在一座岩山之内，常年幽暗潮湿，内部全部采用窑洞的形式分割出行政及生活区域，其间各层靠着贯通山体的电梯连接。荒洲地处偏远，周围气候恶劣，如果不穿着特定的防护服在荒洲地域行动超过半天，便会染上恶疾。因此止水初建时，便考虑种种因素，将位置选在荒洲中心的定军岩山之内，山体能有效屏蔽空气中的毒素，加上三层过滤系统，能够最大程度的保障内部人员的生命安全，但付出的代价便是毫无生活情趣可言。
　　普通的干员在止水本部轮岗的周期都会被限定在三个月内，这是考虑到他们的精神健康而定下的有效时长。而今天，是鹿爷来到止水的整整第九个年头。周围各色人员已经换了三十六批，被调走的干员们又会被重新分配到时守宫下辖的其他区域，经年累月后，整个中州都有不少他熟悉的面孔。每逢有人问起：“鹿爷，你准备在这山洞子里待多久啊？”他总会笑着回道：“人老了，一天闻不着泥土味，浑身不舒服。”
　　鹿爷看着手中这块方形令牌，通体深红，正中央篆刻着一个黑色的鹿字，笔画所及之处一气呵成，没有一点多余勾勒的痕迹。他从桌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手帕，在令牌上反复擦了几遍，令牌在幽暗的灯光下感觉越发油亮了。他的眼神停在鹿字上时显得惆怅而空灵，也许是在回忆峥嵘岁月中那些生死血战后的天幕晚霞，或是重温着青葱年华里时守宫外训练营地中的阵阵呐喊。
　　岁月的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条条印痕，却刻不碎那依旧滚烫的一颗战魂。鹿爷又坐了一会，把令牌小心翼翼得揣进怀里，慢慢起身，走出监控室的门口。面前是一条狭长的漆黑走廊，他已经无数次走在这条黑暗的路上，听着岩石和钢板缝隙中偶尔呼啸而过的风鸣声，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那些漆黑的长夜，只有冰冷的枪刃伴着他的梦乡。
　　鹿爷的每一步都走的沉重。
　　随着他前进的脚步，墙壁两侧上方的感应灯陆续发出微弱的黄色灯光，映照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这里不像监控室的内壁有钢板包裹，很多地方都是裸露的岩壁，也让走廊里的泥土味更重了几分。鹿爷走了十几步的距离后，终于来到岩廊的尽头，随着身后的感应灯一盏盏熄灭，他面前左右两条竖着的条形灯带应然亮起，昏黄的光线反射在中间一道厚重的钢板门上，并没有产生过多的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