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1/1)


  每到夏天,黄土高原上的土地总会被酷热的天气晒得层层卷起,且一条条毫无规则的裂着口子。干瘪的壁虎吐着舌头,闭着眼睛躲在泥土卷下面,偶尔有几只麻雀飞过,大地一片死寂。
  夏天也是农民最忙活辛苦的季节,大地一片金黄,麦浪滚滚,蓝色碎小的胡麻花偶尔跳跃着映入其间。
  对于大人来说丰收是期盼已久的事,也是喜悦的事。但对于小孩子来说是最头疼,最悲催,最无奈,也最苦的事。大人们为了躲避太阳的暴晒,经常会天不亮起床下地,小孩子当然也不会放过,即便是再小,只要你能背的起一捆麦子,那你也就有了劳动的义务。
  那个年代的小孩子是惧怕父亲的,只要他一咳嗽,脑袋里就会闪出一个鞋底朝自己稚嫩的屁股上打来的影子。一骨碌爬起来,走在路上,常常会看见别人家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孩闭着眼睛晃晃悠悠的走路,也有的小孩穿反了裤子,系错了扣子,露着肚皮坐在毛驴车上不停的打着哈欠。
  走到田头时天也放亮了,田头的野草上会顶着晶莹的露珠,这并不是好事,往往会打湿鞋子,让人很不舒服。大人们拿起镰刀蹲下身子不停的忙碌起来,小孩子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只是这把锋利的镰刀会常常不听使唤的割烂了鞋或者手,农村的孩子没那么娇气,抓起一把泥土捂在伤口上,一会儿就不流血了。难怪娘说:土地是最爱人的。
  小孩子的耐心总是不够的,割一会就站起来望望,割一会就站起来望望,眼看金黄色的太阳已经悬在半空了,那个田地总是望不到头。于是我就恨起这个麦子来,可是你越恨它,它越跟你过不去,它还会用麦芒扎你,让你痒得难受的要死。
  相对于割麦子,我是比较喜欢在已经割完麦子的田里拾麦穗的,娘说拾的麦穗都归我,我可以用它换果子,换大米,还可以用根木棍撑起个篮子,下面撒上麦穗来捕鸟。
  时已近午,太阳开始暴晒起来,人们有的躲在堆起的麦垛后面,有的钻进附近的土洞,田埂下面乘阴凉。父亲躺在麦垛旁竟然睡着了。后来父亲说:他那天梦见了五九年的一天,人们忙着大炼钢铁,忙着挖战备地道,忙着赶苏超美,田里的庄稼无人收割,那天晚上天黑成了锅底,雷声大的像要撕碎了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雨,不一会儿有骆驼那么高的洪水夹带着人们的哭喊声,呼救声,畜生的惨叫声,翻滚着从门前的河沟里流过,天亮时,所有的庄稼全没了。家家户户的麦子没几天也都吃光了,刚开始生产队里还会供应豆饼,红薯干给人们救急,再往后这些也没有了。山上的草籽,田埂的野菜没几天也都被人吃光了,村里有人没吃的,饿了就喝水,没几天就死了,身体水肿的像气球……
  父亲伸手抓起一个麦穗,放在手心揉了揉,轻轻吹去麦衣,放进嘴里嚼着,真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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