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不起来的膝盖（1/1）

　　天气一回暖，我便到茶楼里坐上一坐。
　　“李先生，楼上还有雅间。”
　　“不了不了，我就坐这里就好。”
　　“李先生，我们这儿新进添了西洋的茶点，叫什么咖啡的，您来点？”
　　“不用不用，给我来一壶石古坪乌龙茶，再随便来一碟茶点。”
　　“好嘞，乌龙茶一壶，茶点一碟喽——”
　　片刻，茶与点心上来了。
　　“李先生，您还真是跟别的那些有点钱的人不一样，有的人呀，来了就非要雅间不可，雅间没空了都不行。”
　　我看他满腹牢骚，有些心事的样子，就说:“哈哈，阿宝啊，我算是什么有钱人啊，不过是做了几年的小小的文官罢了。怎么，听你这意思，可是有人不肯屈就这大堂坐？”
　　“就昨日，一位穿洋西装的先生，还领了一个外国人。一进门就要雅间啊。说来也巧，正好客满了。阿林就说，您二位要么请大堂屈就。那二位先生，张口就骂，说是就算楼上一个空房没有，也要让出一间与他们来。说着就上楼，打开一个房间就要人让座。”
　　“哦？有如此无礼之人吗？”
　　“这还不算，阿林追上去说，您二位先生怎好这样，先来后到。那位先生就说，你当我是普通人吗？听着，我在外国留洋五年，我身边这位就是我在外国的朋友。嘿嘿，我可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我爸爸说了，过两日就要给我谋个外国籍去。”
　　“岂有此理！”一位在旁边听的壮汉狠狠地看放下茶杯。我扭头看去，原来是前不久刚因负伤退伍的国民军连长孙德志，四五十岁的样子，听说以前还参加过义和团。“他嚣张些什么，假洋鬼子，来这里神气上了，让他滚回他的西洋嚣张去。”
　　“孙先生，你小些声，这洋人可不好惹。那间房的客人不想惹事，就走了。后来掌柜来说，那位先生的父亲与东家是故交，阿林竟惹他不高兴，就将阿林赶了走。今日掌柜的又吩咐添外国茶点，说是好招待来这里的洋人。”
　　我感慨道:“现在有些人啊，确实是骨头软了。但是没办法，现在国家积贫积弱，没有实力，叫人家都欺负惯了。”
　　“受洋鬼子的欺负，还能习惯？”
　　“哎呦，孙先生，您且小声着些啊——李先生，按您的说法，要是有一天，国家强大了，就能不被洋人欺负了？”
　　“也许，是这样吧”我听到阿宝的话，一阵的有些恍然。“谁知道，也有可能就算是我们能够坦然的现在洋人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跪下的吧。”
　　“这又是什么道理？”孙德志不解的说道。
　　“可能是跪弯了的膝盖，就不容易直起来了吧。”
　　“李兄，听您说话，确实是受教。只是我以为那时，直不起腰板的或许也只是少部分人，多部分国人还是能够挺胸抬头的。我老了，可是迟早我还要到战场上跟洋鬼子们，干上一仗去。先告辞了。”
　　“喂，这人都死绝了？还不来人招呼客人？”
　　“这就是那二位了。”阿宝悄声在我身边说。“来了，二位。”
　　孙德志正巧走到门口，哼了一声走了。
　　“这这，唉，布莱伦，别在意，华人就这样，不懂礼貌。”
　　我看到他们，也是生气，留下茶钱，起身走了。
　　走至门外，看到孙德志的背影，不由得多了几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