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来人 1(1/2)


  ①
  火车一如既往地会晚点,就像天气预报一样不可靠,也许它们掐表会越来越精准,就像天气预报一样会越来越有可信度。但此时此刻,不由分说,我老娘乘坐的那趟车次还是做了鸽子。
  农历,腊月廿四,我和爹到庙坂垭口去栽洋芋,爹挥着一柄锄头负责挖沟和埋种,我串起中间两道环节——放种和丢肥。垭口很冷,两边都是冬季的风,从山坡漫过来,坎下一棵棬子树上挂着的用来恫吓野物儿的烂衣服正摇来晃去。我丢完肥料,搓了搓沾满泥土和肥料粉末的双手,把翘到腰上的棉袄下摆扯下来,隐隐觉察到寒意。风时大时小,强烈的时候拍在脸上,灌进脖子里,真如刀如剑。
  当日无事。第二天凌晨三点半,我的手机刚躺下一个小时多一点点,我老娘才打来电话说到站了,让我两爷子去接她们。但接电话的并不是我,因为我睡得像猪仔,好像屏蔽了外界电子信号,我娘又一通电话先把呼噜打得山响的老爹拎了起来。
  两爷子关了门,各自打开手机电筒,离开村子。我一路上都在打哈欠,听我爹讲,娘俩儿不是坐的火车,是汽车,这会儿到二塘口了。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村儿里通了公路,15CM厚的C20砼路面,走起来四平八稳。我们在河岩抄小路,从白香林下坡,山路尽头就是二塘口车站,但此时它黑漆漆一片,四周看不见一点灯光,人户睡得安稳。我停下来,举着电筒对着站口挥舞,先画了一个“大”字,又画了一个圈,没有任何反应,见我爹走得远了,才赶紧屁颠屁颠跟上去。
  原来她俩并没有候在站台,而是过了桥在这边山脚下栏杆旁等待。
  一见面我娘先笑起来,“今晚上差点儿又坐进城咯!”我爹接过娘的箱子,我则接过妹的箱子,并悄声对她说:“滚前边儿去。”
  “哼!”
  爹在第一个开路,我娘回过头来对我说:“没说叫你爹拿这个箱子,你屋妹装了好多东西在里头!在路上称了有点儿水果,糖果好像有一斤,还有一罐酸萝卜!”
  我爹听在耳里,突然停住,说:“来嘛!我俩换一肩。”
  “用不着!”我赶忙制止,提起箱子来,沉住气道,“顶多三十斤!”
  “拿我的多好哦,我就装了几件衣服哟。你屋妹不晓得她装了什么杂七杂八的。”娘又说道,“今天嘞,还得多亏一老念,在车上我睡着了,她在我耳边悄声说:‘娘呀娘呀,到对坡嘞!’”
  “明明是石板铺!我看到了那条去家婆家的路。”我妹纠正道。
  “哦,是石板铺,对的,不然呢,又要进城去咯!”
  走了一程,一家子停下来休息,我娘抓了一把糖出来,我拿了一颗,我爹鼻子里“嗯”一声,表示不是他的菜,我妹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去,娘又把剩下的倒回去,讲:“你们还看不起耶,这是买的阿尔卑斯,几十块钱一斤哟,过年的时候,有小细孩儿来呀,一个抓一把。不是人家出门就摆起龙门阵,说,看他屋,一年到头打工呀,糖都不揣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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