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未亡幽影（1/1）

　　栾铸青进了屋子，便自顾自低下头，检查地板上有无异样。
　　举着火折子伏在地上查看了一圈，地板上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痕迹。
　　栾铸青无奈地将目光转回了重祯的尸身上，他并不愿意直视这诡异的死状。
　　自己难道是畏惧鬼神吗？栾铸青知道自己从不相信这些。
　　但当惨白的月光照在重祯紧闭的眼皮上，一个想法便会无法抗拒地进入他的脑子：
　　这双眼睛会不会突然睁开呢？
　　栾铸青用力甩了甩头，努力把恐惧甩出脑外。
　　花无心则没那么多顾虑，自下而上细细检查了重祯的尸身，又查出几处卷宗上未曾提及的疑点。
　　重祯的脚上穿着平民的布鞋，而平日穿着的绣有花纹的锦缎鞋履却不翼而飞。
　　虽是盘腿而坐，但鞋的外侧却被牢牢黏在了地板上，不能移动分毫。
　　除此之外，重祯的衣物虽还是绸缎锦衣，衣带却被换成了一条绳索，以死结牢牢绑住。
　　花无心与栾铸青二人费劲力气，艰难割开了死结，拨开内部的其他衣物，露出身体。
　　两人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重祯的整个躯干上遍布着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淤血。
　　“大人看得出这些淤血都是什么造成的么？”
　　花无心低头思索许久，摇了摇头道：
　　“火折子的亮光有些昏暗，看得不明朗，但有些像点穴造成的淤血。”
　　栾铸青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又凑近了仔细看了看，似乎想到了什么。
　　“大人，躯干上的穴位拢共也没有这许多啊。会不会是细小的钢珠暗器？”
　　花无心站远了些，歪着头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摇摇头。
　　“若要暗器伤人，怎么也该打入皮肤以内，这些淤青也不像是外伤，或许是毒发所致？”
　　“实在看不明了，明日将城里的医官请来看看。”
　　花无心剥开衣物，又试着按压了重祯的四肢，是冰冷而极其坚硬，宛如钢铁。
　　尸体坚硬到如此程度，见多识广如花无心亦是闻所未闻，难道亦是毒药的作用？
　　最终，花无心的目光移向了最为诡异的头颅，栾铸青则是移开了目光，向四壁看去。
　　靠近重祯咧开的嘴后，花无心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
　　在火折子的微弱光芒下看去，重祯的喉咙深处泛着幽幽的几丝蓝光。
　　颜色气味都如此怪异的毒，重祯为何会服入？
　　花无心从衣襟下摆撕下一小块布，小心翼翼地拉开了重祯下颚，用布条擦拭着重祯的喉咙。
　　片刻后，花无心慢慢取出布条，末端沾上了些许浓黑的粘液。
　　突然某个物件滚落在地上，花无心低头拾起，竟是一颗牙齿。
　　花无心仔细一端详，牙齿已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稍稍用力便碎作几块。
　　好狠的毒。
　　但如此剧烈的毒药来自于哪里？是谁用什么方式逼迫重祯吞下的？
　　更让人猜不透的问题是，重祯的面容为何如此平静？
　　此时，栾铸青在四壁上的观察似乎有了些眉目，转身便要向花无心禀告。
　　但花无心只听见了一声惊叫。
　　“大…大人，眼睛……”
　　花无心猛一抬头，只见重祯的双眼不知何时竟睁开了。
　　瞪到最大的眼珠里瞳孔早已涣散，但花无心仍感觉到那双眼睛仿佛是在紧紧盯着自己。
　　空洞无神的双目，咧开嘴的诡异笑容，还有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口腔。
　　重祯仿佛是从阴间归来了，质问着眼前无能的两人：
　　究竟是谁杀了我？
　　花无心向后跌坐下去，大口喘起了粗气，栾铸青更是吓得跌到了门外。
　　两人的火折子都在惊慌中熄灭了，重祯恐怖的面孔隐入了黑暗中，只有双眼还泛着丝丝幽光。
　　花无心努力镇定下来，努力坐起身，却听背后传来一声闷哼。
　　一个黑袍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人身后，一记切掌击在栾铸青脖颈侧面，栾铸青应声倒地。
　　那人抬手甩出一柄飞刀，擦着花无心肩头飞过，直击在重祯尸首的胸口。
　　花无心奋力想站起身，但腿已被惊吓得发软了。
　　那黑衣人片刻都不逗留，一个翻身跃上房顶，又几个起落后，便消失在夜幕中。
　　花无心检查了栾铸青的伤势，确认只是昏迷过去后，转头看向重祯。
　　以刚才那人的功夫，那记飞刀要命中手无寸铁的自己显然易如反掌，但偏偏打在了重祯身上。
　　那便只有一种可能，这飞刀就是冲着重祯去的。
　　花无心又擦亮了一折火折子，向重祯照去，心又沉了下去。
　　飞刀刺入了重祯的胸膛，伤口处鼓起了一个硕大的淤紫凸起，刀刃上闪着深黑色的光泽。
　　又是那种毒？对已死之人再次出手，意义何在？
　　没有任何头绪，花无心只感觉到彻骨的凉意。
　　花无心将栾铸青扛在肩上，向酒楼里走去，打算就地借宿一晚。
　　安顿好了栾铸青后，花无心回到小屋前，将门窗重新封好。
　　躺在卧榻上，花无心叹息不止。
　　这桩案子，要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