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张家沟 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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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不会有感受,有感受的人是活着的人,死人的感受不是留给自己的,而是给活着的人,由活着的人去承担那份刻骨铭心的忧伤与痛苦。
  火葬场的工作人员为新拉来的尸体进行清理。从皮肤与脸上的褶皱来看,她上了年纪,是位大婶。此刻,她眼神空洞,表情麻木,态度却极为认真地清理着这具死尸,动作异常娴熟浑身透露出兢兢业业的敬业精神。大婶认出他是春来,她看着失去生命的他,哲学家那样感慨人生,感慨生命的脆弱,感慨人生的无常。这孩子以前还来她家找过自己的女儿,跟他女儿曾有段恋情。这件事让她意识到从前没有思考过,甚至没有怀疑过的事情,那就是生死。
  人的生死到底是谁说了算?没有人知道。当然,这样的想法瞬息而逝,她庆幸女儿没有选择他。否则,死去的就是她女婿,而不是路人。既是路人,她没有其他义务。作为路人,她对年纪轻轻的死者表示惋惜。
  透过火葬场的院子,窗外传来摩托车轰油门的声音,张秋水骑着摩托赶来这里。他看着春来,心脏碎裂的感觉猛地蔓延至全身,像毒蛇紧紧缠绕着他,似要把他拖入黑暗的深渊。一种窒息、胸闷、难受的感觉,此刻正折磨着这个土地上孕育出来的庄稼汉,使得他滚落出混浊的热泪,控诉人生无常。
  庭院附近,老槐树上了年纪,它见证了太多生离与死别,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给人沧海桑田的厚重感。就在老槐树跟前,张秋水注视着没有灵魂的沉重的肉身。他回想起前尘往事,眼睛失去光亮,给人死鱼眼睛的感觉。
  他身边站着春来的三叔,三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嘴里嘀嘀咕咕说道:“怎么说没就没了呐?!”朋友,我不得不感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他已不是第一次经历生死。十二岁那年,他死了爷爷,懵懵懂懂的,他不明白生死的含义。对亲近之人的离开,他没有深入骨髓的伤痛。只是,偶尔看着张家沟其他孩子有爷爷,他会心生羡慕。
  张秋水的爷爷是老头儿,他是张家沟出了名的水鸭子。俗话常说,淹死的都是水鸭子。是的,这只出了名的水鸭子后来被淹死了。响彻云霄的雷声在天边轰隆隆地滚动,猛烈的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啦响,闪电散发着焦香。这时,天空阴云密布,太阳被乌云掩埋在深处,狂风暴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着云贵这片高原。几分钟后,瓢泼大雨,家家户户的玻璃窗正被水冲洗着。
  这个年代,张家沟这些偏远的地方条件艰苦,还在用煤油灯。方圆十几里,只有柳林镇有电灯可用。屋里漆黑,唯有煤油灯微弱地释放着光芒,很快要燃烧殆尽。杨老梅招呼孩子睡觉,她跟张著江有五个孩子,分别是老大张洪水、老二张春水、老三张夏水、老四张秋水、老五张冬水。其中,老大张洪水已经起炉灶独立门户。老二张春水出嫁,不住张家沟。他们家现在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里面,老三张夏水跟老四张秋水是长相极为相似的双胞胎。
  张秋水跟张夏水睡在同个房间,回到里屋脱鞋脱衣爬到床上,双手交叉枕着头仰躺在木板床上,他注视着窗外的夜雨,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盛夏的暴风雨偶有闪电打在远方山巅,不由得让少年心想要是雷打到头上,肯定死翘翘。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偏远山村的孩子大多睡得早起得早,因为他们家里没有煤油灯让他们挥霍。每天都要起早贪黑,为了地里的事情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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