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除夕（1/1）

　　2020年的除夕，本该是一家人吃年夜饭的日子，可是今年的湖北武汉跟往年不太一样。“五，四，三，二，一”电视机里主持人刚数完新年倒计时，一辆救护车闪着灯驶进了一个教师小区里，左邻右舍纷纷站在窗边目视着它，嘴里还嘟噜着“这是哪家呀？”祈祷着千万别停在自家门栋，随着手刹声，救护车停在了A1栋1单元，穿着防护服的司机从车上跳下，猛抽了口烟，把烟蒂随手一扔，弹到了墙上泛起火星，像烟花一样，另一个人熟练的从后车厢取下担架和黄色袋子，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用武汉方言说到：“喂，是你打的120吗？我们已经到了，你们家住几楼啊？好的好的。”俩人推着担架进入电梯，到了五楼，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睡衣神情焦急的说：“你们终于来了，快点快点”。司机疲惫的说：“体谅一下，今晚跑了十几趟了，病人是你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中年男人哭着说：“我妈，王桂兰”。突然一束光从房间射向天空，天上多一颗星星，闪闪发光。
　　1938年除夕，辽宁奉天，简陋的平房内，5岁的王桂兰正和3岁的弟弟王泽生依偎在母亲旁边看着刚出生的弟弟王泽久，突然屋外传来了声响，小桂兰跳下炕，嘱咐也想下炕的泽生道“外面冷，你别跟来，我去看看”，然后穿上鞋急忙跑了出去，黑暗中，一个男人提着灯笼，身后拉着什么东西，一边走还一边叮当响，男人走进院里大声喊道：“泽生他娘，我回来了！你们看我带什么回来了！”“哇！爹爹！是头骡子！我们家终于有骡子了！”小桂兰抱住爹爹说道。牵着骡子的男人名叫王富贵，他和妻子金环是奉天王家村的佃农，这头骡子是他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了3年钱买来的，虽然这头骡子又脏又臭，但此刻的小桂兰心里无比高兴，她明白，因为妈妈是小脚不能干活，自己又太小，家里的活都是爹爹干的，有了它以后，爹爹种地就可以省很多很多力气。小桂兰在一旁一边看着爹爹把骡子栓好一边说到“爹爹，买了白面吗？买了糖果吗？”王富贵拴好骡子抱起小桂兰说到“今年虽然收成还行，但是为了买这头骡子花光了我们家所有积蓄，哪还有钱买白面呀，更别提糖果了”。进到屋内，金环正躺在炕上给泽久哺乳，抬头对王富贵说：“骡子买回来了？我的东西没忘吧？”“没忘没忘”王富贵笑着边说边把手伸进衣服，从心窝里拿出了一包东西递了过去，金环拿到东西闻了闻高兴的说到：“哎呀哎呀，过年要是没有它还叫过年吗？一年到头就为了这口。”说完看向炕边的烟枪，但手上抱着孩子，腾不出手，她给桂兰使了个眼神，桂兰心领神会，赶紧把烟枪递了过去，金环迫不及待点上火，咬住烟嘴吞云吐雾起来。
　　屋外骡子喏喏叫，王富贵说“卖骡子的老李为了省钱，已经好几天没喂它了，桂兰呀，去找点干草给它吃吧，大过年的，给它吃顿饱饭。”小桂兰听到后看了看金环，金环点头说道：“从今天开始我们王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就给它吃顿饱的吧”小桂兰听到后就往屋外跑，一边跑一边高兴的说“太好了，可以喂它了”，泽生也想去，可被王富贵拦住说“泽生你就别去了，外面冷”，泽生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我也想和姐一起去”，王富贵默不作声，等小桂兰出屋后，他从心窝里又掏出一包东西，慢慢打开往泽生眼前晒去道：“泽生，你看这是啥？”刚还在哭闹的泽生睁开眼一看高兴的喊道“哇！是糖！”“嘘！小声点!”王富贵拿起一颗塞进泽生嘴里说道：“别让你姐知道”，泽生把糖吐到手心里，连忙点头“知道了，爹爹”。泽生看着手心里的糖舍不得吃，王富贵见状小声说道“快点吃，不然你姐要回来了，这些都是你的”，金环一把抢过王富贵手里的糖问道“你说都是谁的？”王富贵连忙答“嘿嘿，都是你们俩的”。说完金环把糖包好塞进了枕头。
　　喂完骡子的桂兰笑着进了屋，走到了炕边，闻着妈妈吐出的烟草味，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就连二手烟都是稀罕的。桂兰突然问泽生“想知道它是马生的还是驴生的吗？”泽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桂兰说“是马生的，马骡，是马骡！”王富贵问：“我们村没有一户养骡子的，你咋认识骡子？还能分清是马骡还是驴骡？”桂兰回答道：“我们村确实没有，但隔壁村有呀，我每次去隔壁村的时候，隔壁村的小孩都笑话我们，说我们村连一头骡子都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很多次吗？让你别去隔壁村，你怎么又乱跑？”王富贵拉着脸生气着说道。桂兰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吐着舌头笑起来，转头看向泽生，发现泽生嘴里含着东西，桂兰凑过去用手指撅了撅泽生的脸问：“你在吃糖吗？”泽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你嘴巴张开让我瞧瞧！”桂兰大声说道，王富贵见状赶忙圆场道：“不是糖，是我回来在路上捡的冬枣，就一个。”桂兰左手捏住泽生的鼻子，右手握住泽生的下巴说到：“我不信，肯定是糖，我要看看！”泽生猛的甩头挣脱了桂兰，扑到了金环怀里，一边哭一边咀嚼着吞咽下去，桂兰这时也哭了，委屈的说：“爹爹，你又偏心，总是把好吃的给弟弟！呜呜呜！”王富贵看着桂兰沉默不语又看向金环，金环说道：“行啦行啦，大过年的哭什么哭，再哭明天就别吃饭了！”桂兰听到立即收声，但眼泪还在流，虽然她心里一直知道爹爹偏心弟弟，但今天还是委屈的哭了出来。“不早了，初一还要去拜年，睡觉！”金环说完吹灭了油灯，桂兰脱下衣服缩进了被窝，虽然被窝热乎着，但她怎么也睡不着，想着骡子，想着明天去哪拜年，想着委屈，渐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浸湿了枕头，突然，一只手摸到了她的脸，把脸上的眼泪擦干了，又摸到了她的鼻子，捏了捏，最后捂住了她的嘴，一股甜蜜瞬间塞进了嘴里，是糖！桂兰含着糖哭着又笑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