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鸟事（1/1）

　　乡野间有很多鸟儿，儿时的好多趣事儿都跟鸟儿有关。
　　最常见的鸟儿莫过于麻雀。长辈们对麻雀的印象普遍不好。那个年代的人脑海里善恶明确，就像黑白电影里面的好人和坏人泾渭分明。可能麻雀天生就长了一个坏人脸吧。麻雀的天然习性就会从稻田里、粮囤里和晒场上偷取粮食颗粒，人嘴夺食。麻雀与人类的天然距离最近，常常把巢驻在人类房子院墙缝隙中间。一个小小的巢，常常很简易，用羽毛和草叶草茎垒织而成。厚厚的累成松软的一垛儿，但是面积不大，仅仅能盛下两只鸟儿和他们的几枚鸟卵。有的时候感觉麻雀像猫，这样的鸟儿有时候在离你几步远的地方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捕食捉食。但是一旦你跟他产生最直接的联系，这种鸟儿便会极端的生气暴躁。虽然跟人的关系距离很近，但是野性非常强，气性非常大。偶尔几次捉到麻雀想养活他们，攥在手里的时候，你会特别强烈的感受他们肌肉的颤抖和痉挛，即使把它们关在笼子里，也会明显地看到饱胀的羽毛下面小小心脏剧烈跳动，马上就不堪重负，随时都要爆炸一样。不出半天时间它们都会一命呜呼。
　　雪天的时候是这些苦命的鸟儿最悲惨的时刻。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一只、两只或者一群鸟儿依偎在光秃秃的树枝上，贪婪的人类如我，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打扫出一片土地，在土上薄薄的撒上一层红壳的高粱，其上盖一个扁而大的罗筛，一侧用树枝支起一巴掌空隙，在树枝的根部拴上一根细麻绳，用雪将麻绳掩了，麻绳一端擒在门后的我手上。这不是个甚精细的陷阱，但常常能够捉住许多麻雀。也许是因为麻雀确实饥饿难耐，也许是常常的失败锻炼了我的耐心。在漫长的冬天里，这样少有的野趣常常能让我做到十几、几十麻雀。虽然被灌输了“害虫”和“家贼”的印象。但是我从来不想直接杀死它们。邻家的哥哥也用同样的陷阱，但很少能够捉到麻雀，所以经常跑了来，把我捉住的麻雀全部拿去，下晌或者晚上，我就能吃到糊味浓重的麻雀肉。那味道真是鲜香，要比现在烧烤店吃的烧鸽子美味太多。麻雀实在太小了，只有一点点肉。或许就是因为少，才觉得这样的美味更让人珍惜。
　　麻雀的窝在墙缝里，那时候建筑材料甚少用水泥，乡人的房子都是用麻石垒就，缝隙上填上黏质土。麻雀常常就借麻石缝隙中做窝，孩子们则以保护房子为由挖取麻雀窝，也得到了父母们的支持。麻雀窝里，要么空空如也，要么有两枚鸟卵，要么有嘴巴边缘明黄黄的雏鸟。麻雀蛋比鹌鹑蛋要小，表皮也是灰麻色。布满深浅不一的斑点。小时候家里的鸡蛋只是出重体力的男人吃，孩子是没有机会吃鸡蛋的。但是掏麻雀窝得到了鸟卵，会随着鸡蛋一起煮熟。给孩子解馋。蛋黄比例大，蛋清只薄薄一层。
　　跟麻雀体型差不多大的燕子，却比麻雀要幸运的多。在乡间生活十四年，从来没有见过乡人打过燕子。我刚懂事的时候，父母就教育我，说燕子是益鸟，吃蚊子，千万不能伤害燕子。在一次看到麻雀也吃蚊子的时候，我心里就多了疑问，燕子吃不吃粮食呢？燕子在我们家的屋檐下做窝，甚至有一年过分地在我家的厅堂里做窝。还以为母亲会下逐客令，但意想不到的是，母亲为了方便燕子进出，竟然把正门上的气窗也打开了。整个夏秋季，燕子就在我的头顶上，俯视着我在餐桌上吃饭、掐芸豆。但是燕子就是这样的一种鸟，从来没有在家里吃过任何东西，是一种干净的鸟，从来没有鸟粪鸟毛落到家里的餐桌上。可是有一天，一只做客的燕子从堂屋飞到了卧室，蒙头转向，情急之下，我奔向窗户，要去打开让燕子飞出去。慌乱中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很大的声响。这只燕子就在屋里横冲直撞。最后竟然撞到玻璃上，折颈而死。我一个人在家，为了这只死去的燕子，十分伤心。我把它装在纸盒里，埋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我从没有对家人提起过这件事。只是每次从樱桃树边经过，或者采摘树上彤红樱桃的时候，每每想到这个树下埋着两个生命仓皇相遇中失去的一个。
　　另外捉鸟的方式包括用弹弓。河边的柳树林里有一种鸟叫猫溜儿。这种鸟儿在树林间不做长距离的飞行，只是从一个枝头起飞到另外一个枝头降落，常常只有少则几步多则丈余的距离。这些鸟是弹弓最好的目标。这种鸟个头比麻雀还要小很多，颜色却要比麻雀鲜艳很多，是跟柳叶一样的翠绿色。在追逐猫溜儿的过程中，也会经常看到啄木鸟。虽然知道它是益鸟，为树木捉虫子，但是我也知道它是一种呆鸟，或许是他看到人不慌不忙，眼睛间或一轮的关系吧。有一天在柳林那里追踪猫溜儿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鸟。这只鸟头顶高耸的头羽是鲜红色的，长长的尾羽约有身体的五六倍长，蓝青紫闪烁珠光。出现的这么突然，又离我眼前这么近，当我举起弹弓瞄准它的时候。意识在一刹那出现的崩裂了。我知道在我弹弓皮囊里的小石块飞出的时候。这样一个美丽的精灵，立马上就会坠落地面。而这个美丽的鸟正侧着脸，用一侧的眼睛望着我。那眼睛就像在万米高空俯视地面的一潭秋水，深邃平静。我的灵魂仿佛从我瞄准的眼神中高速冲出去，投入在这个潭水表面，溅起一点水花，向潭水的深处潜去。我手持弹弓恍惚着，她又飞起了，我追逐而去。但是随后的起落都非常短暂，但是我一直追逐着，累了，脚步杂沓了，树叶的碎末进了鞋窠。。。最后她在我的视野中消失了。那天我回到家里，丢失了我的弹弓和所有的弹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