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3)


  游郁生收到一封父亲的来信,这是父亲下乡后寄出的惟一的一封信,出于避嫌,父亲很长时间没有写信,父亲的信,迫于无奈,道出他生病的痛楚,但他的病情起先游郁生并未十分在意,父亲年轻时即患肛痔,时好时坏,迁延不愈。
  秋天,父亲回城了。
  父亲回城,不仅在其他方面,在经济上面临尴尬。他要住进医院做检查,这他未曾预料到。那天他走进医院,医院的园中正被秋风零落着黄叶,但地面却打扫得干干净净,提示这是令人静心养病的场所。父亲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几张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散播着乳白色的阳光,其他病号大概都出去户外吸收新鲜空气了。这是一派窗明几静的平和景象。
  父亲在看一本书:《与癌症作斗争》。
  游郁生也拿过来看,这是他第一次知道癌症,几乎可发生在身体的所有部位。以前,他对癌症的知识,仅限于中学时从一本杂志上读到的一则短篇报道,把癌比喻作一种无法治疗的溃烂,最终将把整个生命吞噬。那时他的年龄形成的死亡观念,是形而上的与生俱来的恐惧,朦朦胧胧,遥远而不可捉摸,没有细想导致死亡的各种疾病原因,癌症一词的出现,是在生命面孔上划的第一道残忍的刀痕,他感受到死亡降临时腐败的气息。现在他从父亲手指的书行中,读了癌前期病变的某些症兆,他抬起疑虑的目光,捕捉父亲脸上的异常表情。
  “我的病被当地一位乡医,当作慢性痢疾治疗,不见好转。”父亲忧虑地叹息。
  “不是说痔疮也可以是癌前期病变么?”
  他想到刚看过的书,却没有说出来,心里面忌讳那个“癌”字。
  “医院要我住下做检查。昨天做过直肠指诊,我问医生,他说似乎不像。今天做过两项检查,如果检查出没问题多么好呵!”父亲的脸像孩子般充满希望,“我将来一定要抓紧把痔疮治好,看了这本与癌斗争的书。”
  接下父亲的话语多是乐观的自慰:“我看我身体健壮,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做得睡得吃得,就是粗茶淡饭总也吃不够。”
  这时,一个小护士走到父亲床前,瞅着游郁生问:“他是你的什么人?王医师通知,你的亲属去办公室一趟。”
  “什么事?”游郁生不解,医生为什么不叫父亲去,叫家属去,是叫家属多关心病人么,这几天父亲孤身一人在医院。
  他跟在小护士身后进了医生办公室,她指给他一个正站着和病人说话的医生说:“王医生,601床的家属来了。”
  那是一位相貌和善的年轻女医生,她给另一位病人交待完,转过来和他谈话,她咬字清楚,好听:“你的……父亲,经过纤维镜检查,发现赘生物,”她把一张镜检结果递给他看,并解释说,“估计有转移,考虑到他个人境况,就不必手术了,开点药带回去,最好再用些中草药,给他吃点好的吧。”又说,“对这种病,目前有两种观点,一种是不告诉病人,减轻痛苦,所以叫你来,就不必通知他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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