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5)
“对,搬走了,”我叹了口气,怔怔地说,“搬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一个你、我,还有旁边这桌人,以及这个餐厅里所有的人终将会去到的一个地方。”
“你是说?”
“去世了,好几年前的事了。”
“……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嗯?”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不应该来打扰你的。”
“哼,你是在可怜我吗?你觉得我很可怜是不是?”所谓酒壮人胆。
“我没有。”
“那你对不起什么?”
“我……月底前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又提这事儿,又提这事儿!你有完没完了,都说了不用你还了!”
“可我,心里过意不去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做什么?”
“为什么借钱给我,却又不要我还?”
“呃……算是一种救赎吧,自我救赎。”我自己也不明就里。
“什么意思?”
我将剩余半杯酒一饮而尽,自顾自地说: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我阿冼,一个人孑然一身,也不会去害怕什么。即使它真的就是一滩浑水、死水,就算它里面真的一条鱼也没有,就算被那该死的螃蟹用大钳子夹住,哪怕它里面还有水蛇、水蛭,老子也不怕!”
她看我酒劲上来了,便叫服务员端来了杯水。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话,但是昨天我们遇见了,如果不遇见,我可能永远不会说这些话。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想说,我一定要说了心里才痛快!”
“那你就说吧,说了心里会舒坦点。”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也有我的苦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苦衷。可是苦衷到底又是什么呢?无非就是一些由自欺欺人的想法、受人左右的念头所组成的大杂烩罢了。就像一张棋盘,由那些横横竖竖划定了界限,告诉你怎么走,什么时候走,又只能在哪些地方走,不能越线,不能出格,这叫规则。大家都认同这个规则,都按照这个规则行事,也就体现了你存在的自由,但同时也限制了你的其他活动。你明白吗?”
“我听不懂。”
“我是说,去他妈的规则!去他妈的限制!去他妈的舆论压力!你我不过是两只小小的蚊蝇,受着食物气息的引诱,在这昏黄的顶灯之下振翅乱飞,还要面临着周围无处不在的蛛网威胁,其实我们的生命仅在瞬息之间而已。所以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吧,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按你自己的意愿去行事吧!”
“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懂?哈哈,休想骗我。那我就说得再明白点吧!即使我们只是蚊蝇之辈,即使我们找不到飞行方向,即使我们时刻面临着威胁,即使我们的生命仅在瞬息之间,然而这些反过来不正是表明了我们存在的意义吗?我刚才可能借着酒劲发泄了一些胡话,还请你不必理睬,我其实想说的是:这个世界还是很大,生命还是很美妙,生活还是很多姿多彩的,不必对过往所谓错误的抉择而深感懊悔,独自禁锢其中,也不必对未来的不确定举棋不定,怨天尤人,尽管真有不测,又有何惧哉?说到底我们无非就是一只小小的蚊蝇罢了。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希望你能以开怀的胸襟,尽情地去感受你存在之中的种种美好。到头来你会认可的,其实我们也并不太糟。”
“刚好,最后一杯酒,敬你!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时候开始改变,都不算晚。”仰干。大声招呼道:“服务员,买单!”
“先生,请移步收银台。”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