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口(2/3)


  刁逵正正直直跪坐在胡床上。郡守生的额方而广,面如满月;不苟言笑,真真不怒自威。
  郡守桌旁的年轻人王谧,自是丰神俊秀,目光就没沾过寒酸窝囊的刘裕半点儿。
  两官一北一西,围坐一条长桌,桌上摆放双陆棋局,二人只是喝茶,却未对弈。
  堂上北墙,郡守头顶,高悬一块五彩大匾,上书“清正廉明”。
  长桌上的棋盘靠近刁逵手边,桌子太长了,刘裕、刘毅二人在另一头,隔的很远。
  “刘裕,吏袍又赌输了?”
  “回大人话,洗了,没干。”刘裕咬牙陪笑。
  “过来手谈一局。”刁逵随意落下一子。
  棋盘上,郡守每落一子,刘裕都要挺着低血糖,摇摇摆摆从远处跑过来,跟着落一子。
  刘裕落子后,守在长桌边,见到郡守捂鼻怒目,只得再次从太守的身侧,摇摇摆摆跑回远处墙角侍立。
  郡守每一棋都不急落子,气定神闲,只顾悠然与王谧讨论家国大事;刘裕微微弓腰,低着脑袋,就这么垂手在一旁罚站。
  年前到年后,每天折腾刘裕这一次,刁逵每次计算棋路,有时半个时辰起步:大人物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刘毅。”
  “在!”刘裕答话。
  “你是赌昏了头,听不懂人话吗?这样怎么干好铁铺的工作?本官叫的是刘毅!”
  “在,在!”瘦子慌忙抬头,挺身从蒲团上站起来。
  “今日王谧大人莅临府衙,你给大人献上一曲。把嗓子也清一清,王谧大人是将门的虎子,唱首提气的歌来。”
  “是。”刘毅坐回蒲团,旋即又低下了头。轻轻拨拨五弦,调正音色;左手柔柔地捺住弦身,右手一放一擞。刘毅歌喉清迈,缓缓唱道:
  “朔漠皆杨柳,春风隔玉门。
  紫岫封白雪,黑塞掩黄岑。
  目送三秋雁,手挥五弦琴。
  东徙西戍日,南腔北调人。”
  “备虏防窥塞,整甲例巡边。
  久戍无粮米,相逢乏酒钱。
  沙多良夜少,关高大雪寒。
  忽然皴厘髭,须臾过少年。”
  刘毅停了弦,抬头,和王谧对视了一眼;马上再低下头,抱了琵琶,不言不语。
  低血糖的刘裕,忙着在大堂两边奔跑,郡守的心思也不在歌词上。
  快晚饭时,抱着琵琶的刘毅告退了,刁逵吩咐下人,回官邸大排筵宴,今日必与贤侄共醉。
  刘裕也告退。
  “你可不许走啊!一局未了,你就在此钻研棋路,待本官入夜后,与你有始有终!”
  刁逵拉着王谧吃饭去了,刘毅扭头看,刘裕却还在大堂罚站;正是心乱胆麻,汗流浃背。
  席间,王谧忍不住好奇,询问郡守,那刘裕得罪何处,为何如此调理这小子。
  刁逵一笑,道,“这前任留下的铁吏,忒没规矩。老夫新来京口,仍然把冶铁的大事交给他,每月报账,这蠢物不动脑子……前任郡守是在朝廷里见了罪,被打出京城,安置在此等着退休的,害怕落人口实,自然不敢,也不能。我近来一直敲打这铁吏,他眼里却根本没拿我当回事儿。京口是丹徒的郡治,此地盛产铁矿,这几日便要从这小吏头上,凿出来万数大钱。贤侄在京城交际广大,少不了挑费;老夫想为你尽些绵薄之力……”
  王谧并不回话,举杯敬酒。
  刘裕就这样连站了一冬月的蹩脚军姿。折腾下来,每天困倦,一上秤,瘦了十来斤,脱了衣服,嶙峋骨骼是铜色的,脸是煞白的。郡守有闲心,刘裕没有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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