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5)


  “上上签!三爷爷,你看!上上签!”林贵平静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了,喊声中彰显着不加掩饰的喜悦,高高举起这明示希望的木签,举在老半仙的面前。
  老半仙笑吟吟地看着激动的林贵,满目折射出无限的慈爱,“好,好,贵儿,这签子属于你了,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些许时辰的愉悦袭去,林贵的面容在笑着,林贵的心也在笑着,饥饿驱使老半仙和林贵去往灶台,享受着珍情的白面馒头与一条土腥的鲤鱼。炖透的鲤鱼泛着融浸的猪油,没有什么繁杂的佐料,无非酱与盐,加以一小滴的白酒,却依旧残存着腥味,而仍旧是可叹的佳肴。
  餐后过了不久,便是正经的上午,隐匿出虚影的月被暖阳抹除,阳光透过薄窗洒在地上,将半空中偷行的尘埃暴露,欢脱的小少爷和稳重的司机张伯早早前来,既使他们并没有开车。
  街上的温暖褪陈了清晨的秋寒,地面的尘土也懒散地浮在地上,被徜徉的行人踏实,行人儦儦的街道被店铺与商摊包裹,溶解在吆呵与冗长或短促的叫卖中。卖点心的,都是些寻常东西,酥米糖,酱笋片,油滋了,糖面饼,翻好的栗子,炒香的花生,熬熟的饸饹,洗净的梅子,挂着糖霜的山楂团,撒上椒盐的烤白薯,用芦柴棍撑起肚子的鱼干,用弯剁刀削成小段的甘蔗,油津津的熟香,泛着甜的蜜香,熟果仁的酥香,娇欲滴的清香,纷乱错综地交织着,融合成一滩令人颠倒的雾,勾着往来的行人止住脚步,用宜廉的价钱品味着最自然的东西,让两个餐后没多久的孩子又置办了些吃食,鼓动着腮“咯咯”地咀嚼着。
  许多年轻的货郎把肩上挑着的担子放在地上,屈身展列出新奇的货物,若本家是木匠的,列出便多是木质的小机巧,可以活动翅膀的木雀,可以佑命锁灵的长生锁,指头般长的刀枪剑戟,象征着富贵的鲤鱼......若本家是石匠的,便多是用石料边角雕刻成的栩栩如生的马犬,或是护人安生的佛像与菩萨。若是有手艺的,用泥捏型也未尝不可,烤得瓷实,染上漆色,也招人喜欢。倘若是本家没手艺的,便会购置一些新奇的洋物件,纸牌,怀表,磁铁,香粉,洋胰子和塑料珠串,这大都是体面人才会瞧一瞧的东西,所以他担子的另一篓,都是些实用的国产物件,哪怕不实用,可也是土生土长的,土陶烧制的碗,干草编织的鞋帽,柳条剥下皮织成的有韧性的筐,拨浪鼓,不倒翁,用彩纸糊成的小灯笼,火柴,白蜡,用泥糊在挖空的麦杆上插着漂亮鸡毛的“嘟叫叫”,令行人们眼花缭乱。这是多数人们所喜欢的,也可能不是不喜欢洋物件,也许只是支付不起那在人们眼中高昂的东西吧,即使在诸多人眼中这些新奇的物件并不高昂,也不新奇。
  “贵儿!”穿着得体,打扮俊朗的小少爷玩得兴高采烈,额头泌出的汗将头发粘在皮肤上,燥热辅佐着他挽起袖子,一手牵着林贵,一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摊,“一起去那个铺子瞧瞧!那个是卖玩具的铺子!”
  林费往嘴中投了枚梅子,右半张面颊撑得鼓鼓的,凸起顺着咀嚼上下泽动,“三爷爷和张伯伯还没跟上呢,慢慢走好了。”说完,又往嘴里投了枚梅子,左侧的脸颊也胀起来,阖着嘴吞噬着酸甜的镜影。
  “走吧,他们这不就在后面嘛,都赶过来了,走吧走吧,”小少年拉着林贵的手在黏稠的人流中穿梭,将脚步留在了所向的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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