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4)


  无赖依旧嘻皮笑脸,指了指被拉住的林贵,“我哪敢呀郑哥,这小子,是个算命的。”
  林贵惊慌地盯着巡警,周围被看热闹的行人包裹住,数来宝的也没动静了,耍棍弄枪的也不拼命地敲锣了,匆忙繁碌的行人也稳下站步,向着林贵围来。
  “算命的?这小孩儿?”
  “千真万确,”无赖猛然敞开嗓子,环顾着四周的人墙“老乡们,我说的对不对!”
  周遭的看客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因为发现了热闹而聚集在这里,而他们听到了抛来的判决,大多扯着嗓子火上浇油地高呼,而那些本未开口的,却因周围看客一致的回复,也附和地喊着。
  “对!”血肉之躯铸成的密不透风的墙体出奇地一致。
  “那你便交钱来。”
  林贵涨红的面庞,不知是因为严寒的日子还是无钱可纳的窘迫,额头和掌中泌出不合时节的细汗,在寒风的掠袭下变得冰冷,四处投来戏谑的目光狠狠地刺穿林贵的精神,打颤的声音也急地转了调。
  “我现在还没赚到钱……”
  “原本身上一个子也没有?”
  “我是长沙来的,现在身上一个子也没有……”
  巡警的神情仿佛变得更加冰冷严肃,语气中仿佛隐藏着怒气,“没钱来算命?快滚!”
  这不耐烦的侮辱在林贵的脑中好似变为仁慈的赦免,锢住手腕的力道渐懈,林贵猛地抽回手,从拥挤的桎梏中奔出,活动的人墙主动辟开一条自然的通道,待至林贵跑出后,那追寻热闹的人群达到了预期,皆纷乱地哈哈大笑起来,在高压的生话下紧绷的漾出欢快的氛围。
  林贵脱逃出扭曲的笑颜,而接下来,又当在何处安稳一时?空虚与迷茫割占着林贵头脑,恶鬼般的音容笑貌不断地在林贵的记忆中游荡,在悲寂与恐惧中奔走思考。钱没有赚到,而今夜,是绝对无法再容忍在寒冬的天空下直接过活了,濒临枯竭的精神告诉林贵,如果在严冬的南昌城下而没有钱的过活,必定是冻死。南昌城,是断不可留的。
  时光从清晨行驶至正午,林贵摸索着离开了南昌城的主城,挥下岩石上厚厚积雪,面对着未有冻结的河流歇息着,打开囊扩着充足的干粮吃食的包袱。与其说是包袱,莫不如说是一块裁得方方正正的棕色布,是林贵在南昌的火车站拾得的,解开包袱,是几层两三日前的报纸垫在中间,阻隔了干粮与包袱的接触。干粮被寒冷浸透,凉气早已流淌在每块干粮间的缝隙中,侵得冰冷干硬,细细品味,却是冬季最后的甜蜜。
  河流虽说没有冻结,而流得缓慢,见不到一点水花,缓慢而平急地流淌没有惊动鱼虾的随波逐流,远远眺望,只有低矮的负雪苍山,所及之处,旷然苍白,不见人烟。而这孤寂与萧条反而劝慰了林贵的心境,也许人本不应居住在一起,倘若真的各自为户,却也存在着怅然若失,人的心性总是削不平的矛盾,人的所做,也总不是他想做。
  随着数块干粮入口,便是不饿,那就够了。毕竟对无数的世人来说,吃饱仍是一件奢侈的事。系紧包袱持挎在肩上,看着潺潺的溪水,沿着河岸向着一览无垠的远处走去。
  天空逐渐昏暗,林贵在雪地中尽全力地奔走。面颊,双耳,手背,已经冻得那红,睫毛上挂着由雾气结成的霜,更长的青发被冰凌紧握,那是凝结的汗珠,口嘴边喘着沉重的气,在瞬间形成消散的白雾,美丽的眼睛的说着迷离与质疑,恐惧占据了半具身体。一路上没有一座村镇,甚更不曾见到一个人影,渐暗的天又落起了携着寒冷的雪。
  林贵的眼泪从眼角涌出,而眼泪也是冷的,而又为什么流泪呢?对死亡的恐惧?还是那涌现的记忆?林贵已经经历过太多的事了,肩负着亘古不变的承诺,他还要见到自己的亲人,还要回到自己离别已久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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