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5)


  安稳的人被寒冷催醒,已经是翌日的清晨,而锅盆中的火早已熄灭,见不到丝毫余下的温暖。队伍是不必寻的,整体原本应会向此前来,也不是因为懒散,毕竟在严冬下的流民,体力与保温实在太过重要,也太过稀缺。林贵解开蕴含着存在的希望与资本的包袱,依旧是算作丰腴的,招呼爷女俩来拿取。傻闺女看向她爹,眼神中满溢着渴望,而老农民却握住了他闺女的手腕,浑浊的双眼看向林贵,摇头。
  “娃子,往下的路,吃的必定是缺的,而且,像我爷俩这样的人太多了,逃荒的都这样,没有一个不提饿的。娃子,你是管不过来的。”
  没过多久,逃荒的流民队伍泱泱地向着庙宇蹒跚,不论老少长幼,都面黄肌瘦,满面尘土。有的一只手扛着包袱另只手牵着孩子,饿得实在没气力的,便撑着一根破竹竿,跟随在队伍的尾部。零零散散,数人的队伍拖得冗长,相互间也因饥饿而并无言语。看见老农民和他闺女在庙前,没有人停下挪动的脚步,也没有人投来目光,因为没人有精力惊诧于他人的死活,也没有人埋怨老农民寻到了遮风蔽雪的地方却不相告。因为他们知道,体力是队伍中每一位稀缺的珍宝,他人没有义务浪费体力来告知自己,也没有人在乎他们的存亡。他们早就看透,能拯救自己的,仍是自己,他者信誓旦旦的承诺也不过是为自己寻了件冠冕堂皇的谎言掩饰身份。
  随着零落的队伍,在茫茫的雪地中一味地向北进发,他们不知道何处是安宁的终点,活着的压力以掠取生命为最终目的。他们只知道单薄的鞋子卧进了深邃的雪中,他们只知道寒冷击溃他们的身体,他们只知道饥饿与糖衣炮弹摧毁了活着的一切。他们只知道,向北,向北,只有向北,才有过话的机会,但他们似乎也忘却了迁移的目的,毕竟途中,有着无尽的危机在等候着脆弱的生灵。
  一连数日,他们分散地赶行,又聚集地入睡。寒风损耗着林贵的生命,落雪压榨着人们的希望,他们很少能掘见食物,深藏的草根与干枯的树皮成为了他们争抢的寿命。队尾的一个老人也不知何时消失,可能是在某一日,活活饿死,没人知道也没人在乎。爷女俩依旧不肯纳下林贵的粮食,鱼虾也很难捕到一只,待至捕到时,也许与队伍早已落下半日的行程,更兼得不偿失。贫苦令百姓不再拥有道德,一切因为活下去而作乱谋存,无不在彰示着当权者的无能,所有的走投无路,都是奸佞恶臣的无形中的暴政,以致那些为了谋求存活而突破底线的流民,多有尝试抢夺或偷盗林贵包袱的行为。而他们孱弱的身体,却奔逐不过八九岁的孩子,倘若林贵肯出手的话,这些举步为艰的可怜人必然一命呜呼。而老农民和他闺女是不讲和睦的,面对的不过是为了生存的豺狼,见到对林贵劫掠或偷窃的家伙,便会毫不犹豫地挥拳出手。傻子动手是没深浅的,以至于作乱的人抱头鼠窜。傻子虽傻,但人是正的;傻子虽正,但人是傻的。无主的抢便抢了,有主的是抢不得的。而残命朝不保夕,又何处论有主无主。傻子不明白,她只明白老农告诉过她的话,毕竟她只是一个烧坏了的傻子。
  透过降下的霜雪,疲苦的流民饱受饥饿与严寒的摧残,终于远远地望见几座房屋,那是一座依河而建的小村,简陋的屋舍却不见一人,流民的欢欣与激动漾于面庞,这简直是老天所赐的归宿,他们争先恐后地奔入房子,搜寻着余下的吃食,林贵三人进入了临河的房屋,是直观的家徒四壁,却能抵住噬人的风雪,木榻旁是一樽低矮的泥缸,揭开木盖子只余下一些零碎的糠粞,泛着浅浅的餲味,捞出来,只足一捧。灶台是不配用的了,老农民从包袱中拿出一个硬而脆的厚铁锅,却是不大,好似熬药的煎锅,漆黑的锅身却没有锅盖,从灶坑旁取些柴火,支炉起灶,舀些洁净的雪,燃上木柴,雪很快便化透了。把这一捧最后的薄米倒入,看着锅口泛生的炊烟,叫做生的希望。迷人的烟雾溢生稻香,在三人的眼前游荡,至锅中熬成了香糯的米粥,熬成了活着的希望。他们将自己的愿望倾注其中,再共同饮下这安心养神的粥,他们的心都融掉寒冷的坚冰,冒出的汗不再湿凉,空荡的胃不再怅失,碗中喷涌出的雾气好似由他们的头顶泛生,皆喧嚣着低廉的满足。而霸职的恶人纵使腰缠万贯,也要搜刮这基本的要求,令这低廉的要求也难以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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